林素兰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样,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都有些摇晃。
“阿姨,你没事吧?”齐少铭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动作,连这句关切的问候,都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林素兰抚着胸口,顺了顺气,“我没事……”
“那就好。”齐少铭淡淡的说道。
他以为见到她的时候,会有多么的激动,或许会质问,或许会争论,可是没有,他表现的像是个陌生人,除了有那层淡薄的血缘关系,他们确实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看到她这样明显的激动情绪,他竟然还有点想笑。
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但是说出的每一句都显得很犹豫,似乎是斟酌了很久才敢说出口,“你的爸爸……他还好吗?”
齐少铭的目光终于冷却下去,他阖下眼眸,艰难的吐出那几个字,“几个月前,他去世了。”
林素兰的双手绞在一起,呼吸都要停滞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么……”
他清冷的眸子紧盯着她,语气依旧平淡,“他得了血癌,走了也好,至少不用再承受那样的痛苦。”
“怎么会这样……”林素兰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他很累,背负了大半辈子的仇恨,换做是谁都会累,所以,这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他也替齐少卿背了很长时间的仇恨,现在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以后,他再也不想和林家的人有任何牵扯。
林素兰凝向他,眸光中多了一丝深沉。
“每年的四月一日,我爸爸都会喝得烂醉,我问过他为什么,他只告诉我,那是我妈妈离开的日子。”他的样子很平静,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也是,这是齐少卿和林素兰的故事,他只是个讲故事的人。
林素兰静静的听着,她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听到他的事情了。
只是每听一句,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般折腾。
“愚人节……你说我妈妈为什么要在这一天离开呢?我爸爸说,是因为她不爱他,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在愚弄他的感情,怪不得……他恨妈妈,我也恨,恨她为什么丢下我们,这样狠心,还让她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外公那样伤害他……”
他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平淡以外的神色,看着她的目光里变得沉痛复杂,“阿姨,你说,我妈妈是不是太狠心了?她知不知道,因为她,我的人生也差一点毁了?还是说,她已经忘了,根本不记得她还有个儿子,从来都没有享受过母爱……”
“不是的……没有……少铭,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们,我一直……在找你……”林素兰再也无法无动于衷,她控制不住悲痛的情绪,迈开步子走向他。
齐少铭后退几步,背过身去,他还是不忍心,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摇了摇头,“如果是想要弥补什么的话,那就不必了,我不需要,今天过后,我们还是做陌生人吧。”
“少铭,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爸爸,你恨我也是对的……她掩面而泣,精致的妆容被她哭花。
“不,我不恨你,该恨你的是他,是我的爸爸,你们那一辈的恩怨,和我无关。”他的神情凝重,却不敢回头看一眼,她的哭声揪的他心疼。
“你别这样……洛天是你的弟弟,你们……”
“我知道,但是他不知道,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也算他为他做的一件事,上一代丑陋的伤疤,不要再让他这个局外人重新揭开,他已经被这段恩怨压得面无全非,所以更加不希望他也搅和进来。
“可你们是亲兄弟啊,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也不和他相认了吗?”林素兰含着泪水,她不希望看到两兄弟手足相残,可也不想看到他们像个陌生人一样,彼此擦肩而过。
“我并没有把自己算作是林家的人,我姓齐,永远都是齐家的人。”他轻声说道,仿佛是郑重的宣判。
“少铭……你……”林素兰还想再劝一劝他,却被他出声打断。
“阿姨,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对了,我把我爸爸的骨灰送回来了,如果你想去看看他,我不会阻拦,如果不想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林素兰深深的凝视着他,“他的墓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林素兰就以身体不适提前回了文市,她让顾龙泽继续留着,独自回去,当然,飞机上还有另一个人,没有人会知道。
一下飞机,连口气都没歇,齐少铭就带着林素兰来到了公墓,即使阳光照头,也没能驱散这里的寒冷气息。
两人静静的站在墓碑前,谁都没有先开口,均是一脸凝重的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他还是老样子,照照片都不会笑一下,总是绷着一张脸,像是在生气一样。
齐少铭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旧照片,递给了她,“这是我爸爸一直随身携带的照片,他从来都没让我看过,或许是不想让我看到,他说,没有见过,就不会有念想。”
林素兰颤抖着双手,接过了照片,她的眼睛再一次湿润,双肩都不停的抖动着。
这张照片已经过了很久了,她也没想到,他会留到现在……
照片上的人是她,穿着乳白色的绣花旗袍,笑得那样灿烂,那时的她,是无忧无虑的,他们没有任何顾虑的偷偷相爱,以为爱能战胜一切。
她还记得照照片的时候,她想和他照一张合影,他却笑着拒绝了,他说他不喜欢镜头对着他,黑压压的镜头,总想让他绷着一张脸,他不想因为他的缘故,毁了这张美丽的照片。
在他心里,她是最美的女人,这美好的时刻,该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所以,他们连一张合影都没有,就像从未在一起过一样……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可以看得出来,保存照片的人十分小心的保留着,连一点褶皱,破损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照片上的人,对他很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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