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的寒风,呼呼的吹着人的脸庞,直吹散了秦沫脸上的虚假,让她露出了本来的冰冷。
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是矛盾的,她既希望安堇颜是楚雄的女儿,又希望不是。
结果一出,她更矛盾了。
复仇和姐妹情,选哪边?安堇颜呢?她会怎么选择?
这些,此刻,还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秦沫要去一个地方,证实一件事。
摘下摄像头踩碎,打了辆车,回到临江别墅,此间秦沫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开着车,就去了安堇颜的家。
安堇颜家里的菲佣,见了秦沫,就跟见了主人一样,任秦沫进出。
在安家杂物间里,秦沫用在安国邦的画里读懂的暗示,找到了一封安国邦留下的正式书信,一个死了的人,逗着活人玩儿了一大圈,只有这封信是真正的干货。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这封信有没有见天日的时候,几年?几十年?可能会尘封上百年。我有猜过,谁会聪明一些,想来想去,我觉得那个孩子的可能性大一些。如果在看信的人,就是那个孩子,孩子,我该对你说什么好呢?对不起?不,我想,这三个字对于你来说,太虚伪,你一定会这样认为。是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搞出来的,或许会在我死后,给很多人造成麻烦,但都不重要了,对我来说,我死之后的一切,没有意义。我曾经考虑,到底要不要留下这样的一封信,还是留给世间一个无人能解的谜?但最终,我的选择是,把心里压着的石头都倾注在这封信中。因为,这些年来,其实,我过得一点儿也不轻松。真的,时不时的,我就会觉得累。每一天,我都像戴着面具,在演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安国邦是谁?哦,我是安国邦,这样的思考,让我有时,就像是个神经病。我曾经尝试过,把自己投入现实的生活中,让自己成为一个有更多欲望的活人,让自己感受到真实。所以,我勾引了朋友的老婆,搂着一个不爱的女人在床上翻滚。我以为,那样,我会好过一些。可事实上,还是不行,无论我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都弥补不了自己受到的伤害,还有,自己对自己的伤害。过了这些年,想起林昆那小子,我真的是恨不打一处来,要是,当时,他不做那样的事,我想,我后来也不会这样决定。所有的事情,该从什么时候说起?看信的人,你一定在想,我会不会这么想过,确实,我是在想这个问题。最初,和林昆设计要夺取张一龙的山水图,纯粹的就是为了利益,希望我们能成为更富有的人,拥有更好的生活,当然,要狡辩一下,我们也有着一些梦想,比如,去探寻一下传闻中的古墓。总之,就是这样,我和林昆,绑架了楚雄的女儿。按照计划,得到了山水图,我会将楚雄的女儿还给他。可是,林昆那小子,居然动了歪脑筋,他企图独吞,这件事,让我很生气。这是让我决定不还孩子的原因?当然不,不还孩子,那也有楚雄自己的原因,他听到了,他说要杀了我们。相比之下,我和林昆只算是求财,而楚雄想要的却是人命,这一点,他比我们贪心,他如此的贪心,我没有办法满足。我必须要活下去,我还有我的家庭,我的妻子,还有我可爱的女儿,我怎么能死呢?我决定不把孩子还给他,这样一来,或许能少些让他找出自己的可能,这是一个保命的决定。于是,我将孩子带走了,当时,我并没有带回家,我是想,要么就在外面把这个孩子给决定了?说实话,对一个婴儿下手,真的不是人做的事,所以,我犹豫了一下。照理说,上天应该看在我犹豫的份上,对我好一些,可是不,上天惩罚了我的恶念。一个电话打来,我最爱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妻子在电话里哭泣,说我们才出生不久的女儿没了呼吸。听到那句话,我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遍,失魂落魄的,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那个孩子抱回了家。一个,是小身体已经有些冰冷了的,我的亲生女儿,一个,是饿得哇哇哭的女婴,在同一个房间里,我对着精神被刺激得有些不正常的妻子,说了谎话。我说,你看,我们的女儿在这儿呢,她没死。听到婴儿的哭声,我精神错乱的妻子,真的信了,一把将孩子抱了过去。没有后悔的余地,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埋葬,然后将错就错。为了不让人发现,我处理了那个婴儿身上一切的证明,应该是滴水不漏。往后的生活,我想,应该是自欺欺人的过这一辈子,但我又总是在午夜的时候,想起真相,想到楚雄说要杀了我,想到那些,我很害怕。就算他暂时没有找上门,以他的能力,也许有一天,会知道我犯下的这些错,会疯狂的报复我。该怎么办?我日思夜想,想了好几年,几年后,我的女儿已经是个会跑会笑会叫爸爸的小女孩儿,她开始上学念书。真的是孽缘,我的小堇颜认识了一个小伙伴儿,那个孩子是个孤儿,被一家人所收养,那家人对她很差。虽然,对那个孩子,我有些同情,但是,我还是很警惕,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结交上一些不该交的朋友,我怕她会影响小堇颜,我的担心是发自内心,毕竟,小堇颜叫了我好几年的爸爸,我就是她的爸爸,不是吗?所以,我让人开始挖掘那个小女孩儿的一切,谁知,越挖她的身世,我就越兴奋。太巧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叫秦沫的小女孩儿,居然是楚雄仇家的后人,不,这样说是不对的,应该说,楚雄是那个小女孩儿的仇人。如果说,亲生女儿死后的这些年,我过得很勉强,那么,见到了秦沫以后,我才真正觉得有趣。小秦沫成了女儿最好的朋友,她们形影不离……我很好奇,在一些大事上,两个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我安排了一次绑架。结果,让我出乎意料的惊喜,两个孩子,他们本来应该是仇敌的,居然有着那么浓厚的友谊。如果把她们之间的感情比喻成一株小树苗,我很有兴趣看长成一棵大树,会是什么样。两个孩子形影不离,方便我近距离的观察,小秦沫就像是一个古墓一样,值得我花尽心力的研究。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孩子超乎我的想像,无论是她的智商,还是她的情商。我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个科学家,而她,就是我的实验品。我资助了她的生活,她的一切,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
“越来越看得明白,这个孩子长大了,要是肯用心,一定会很不得了,她会是个威力很大的炸弹,不,应该是地雷,因为谁也不会想到,我把她留在小堇颜的身边,就是预防着有一天楚雄找安家复仇。那个时候,我还活着?或者是死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后面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她们这对仇敌,变成了姐妹花双生子,当其中一个受到伤害,另外一个会开始拼命的反击。更有意思的是,两个孩子长得都很漂亮,作为女人而言,漂亮也是一种武器,当一个女人又聪明又漂亮,能做的事情就会多很多。作为父亲,小的时候,我就很用心的在教小堇颜,我让她的聪明都走在正轨,走的是与小秦沫完全不同的道路,我给了小堇颜一切的阳光和温暖,让她学的都是好的,如果世界有正邪之分的话,小堇颜是正,而小秦沫,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必定会邪几分。我曾想过,这样的她们,会有冲突的一天吗?没有答案,我猜不到,到底她们之间的感情会不会抹平她们之间的不同。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都很不错,如果她们相亲相爱,那么,当楚雄开始报复的时候,她们就会一起反击,楚雄肯定想不到他的亲生女儿会和他作对,有可能,他还会死在亲生女儿的手上,他也想不到,很多年后,他以前杀的人的后代,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向他复仇。光是想,我都觉得有趣……但是,后来,我还是有些害怕,我不怕别人,我怕我自己,我怎么会这么无耻阴险?!好歹小堇颜叫了我这么久的爸爸,我是一天天的看着她长大,任她在我怀里撒娇,把她揍在手心里,难道,我要让她当我游戏的牺牲品?想来想去,我都觉得不妥,我想,要是妻子知道了,一定会恨死我,就算她知道小堇颜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人,毕竟是感情动物,这么多年的相处,早已经不是血缘能够形容。所以,我决定了,还要做一点事,我要让有能力的一方,尽量的贡献。没错,我说的就是利用小秦沫,我要让她成为小堇颜的保命符,这样,我的心就不再有亏欠了,作为一个父亲,我给了该有的保护,希望,在利用尽小秦沫以后,小堇颜是平安的,以安家后人的名义,活在这个世界上。至于,可怜的小秦沫,我没有办法顾及,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如果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救她。她是命苦,不过,这些都是楚雄造成的,要不是楚雄,她不会是个孤儿。这样子想,我的心里会好受些。写到这里,我想,我要说的,差不多已经说完了。虽然,还是感觉有些事情做得不到位,也只好以后慢慢的修补。哦,我差点儿忘了,在看这封信的人,你是小秦沫?还是小堇颜呢?让我猜猜。我猜,是小秦沫?对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样的直觉。不,我要让这样的直觉,变成事实,嗯,我决定了,我要让小秦沫看到这封信。”
一字一句的看完,秦沫都快把信捏碎了,她的全身都在发抖。
拿着信,秦沫无魂无魄的离开了安家,离开安家以后,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在城市里乱转了一圈儿后,最后,她来到了无主的江边。
这条江河不属于任何人,不是谁的领地,只有这样,秦沫才会觉得自己不在别人的掌控中。
看着江水滚滚而去,听着水拍石岸的声音,秦沫任风往她的脖子里灌,因为她的一颗心都早已经冰冷。
她的亲情死在安堇颜的生父手里,她的友情死在了安堇颜的养父手中。
原来,一切都是刻意的制造,包括了童年时,她和安堇颜经历的那次绑架。
虽然她和安堇颜都是无辜的,可是,认真的说,安堇颜是一直被保护着,而秦沫则是被人放弃和利用的那个。
这样的事实,让秦沫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活人,就像是一个太阳给了人的影子,不管是楚雄也好,还是安国邦也好,他们都在扮演太阳,操纵别人的命运,而秦沫,她的聪明只是让她像浮萍一样生活在一汪湖泊。
秦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觉得心口的风,从未有过的疯狂,是的,她在愤怒,她在无声的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以为是真情,她以为是心甘情愿,可是,竟然不过是别人布下的陷阱,而她注定了是只流着血,伤口没有办法复原的猎物。
站在江边,看着江水,秦沫忽然的觉得,那条从不停歇的江河,很是温暖,也许,……也许走近一些,会更温暖。
看到秦沫慢慢的走向江边,踩到水里,水漫过了她的腰,暗中跟着她的几个保镖冲了出来,二话不说,把她从江水里拖出,拖回了岸上。
这些保镖一开始是在楚家大宅外等着安堇颜出来,但是,没想到,他们看到了秦沫和席幕年一同进去,由于席幕年在场,他们没有现身,后来,他们又随着汪家的车子,跟到了医院,再后来,就一直跟着秦沫。
这几个人,都是秦沫花钱养着许久的人,不太爱说话,但是,做事一等一的可靠。只不过,往日是是听秦沫的命令,现在,是他们自发的行为。
“秦小姐。”
秦沫的衣服湿了一大半,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听到了旁边的人喊,悠悠的回了头。
“你们拖我回来干什么?”
“秦小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想不开。”其中一个回答道。
几个人围着秦沫,身上的衣服湿得比秦沫还要厉害。
秦沫突然的笑出了声,她是冷笑,笑自己,在她不想活的时候,居然是这几个不爱说话的,把她从死亡边上拉了回来。
“你们真多事,我死了不好吗?我要是活着,这个世界,不会安宁。”
几个人都盯着秦沫,总有个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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