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几乎说不出话来，莫名的，有些想哭。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叶子想着。

　　周大夫笑起来有些疲惫和漫不经心，张望着这阔别已久的院子，盯着自己原来住过的房间看着，问道：“我那些东西，都扔了吧。”

　　叶子没好气的说道：“都给你收拾着呢，也不知道长毛了没有。”

　　周大夫眼睛亮了亮：“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还是叶子姐好。”周大夫笑起来，似乎确实还有当年那种纯真。

　　不过……叶子真的觉得，他老了，这些年来，他应该经历了许多事情吧，其实还能看出是当年那个周大夫，只不过眼睛不再发亮，而是有点疲惫。

　　不，或许应该说是，相当疲惫。

　　叶子有些试探的问道：“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啊？”

　　周大夫没有带东西来，只是让叶子把自己当年留在这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打开来看。叶子觉得有些好笑，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难道还要检查一下少没少吗？

　　周大夫拉开包裹，叶子姐使用一个棕色的尼龙袋子装着的，一打开，一股年代的气息——霉味儿，扑鼻而来，周大夫也不嫌弃。

　　看着自己当年的衣服，眼里有一种奇怪的欣慰。

　　他没有直接回答叶子的话，而是莫名其妙说了一句：“真好。”

　　叶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这人当年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道今天才找着回家的路？可是看他穿的，也人模狗样的啊，不像是混得不好的样子。

　　周大夫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叶子刚才的问话，转头笑道：“对不起啊，当年不辞而别。”

　　叶子听了直想翻白眼，这不还是废话吗？她问的明明是“去哪儿了”，而不是要一个道歉。

　　他没必要和自己道歉的。

　　“我是问你去哪儿了好吗？”叶子语气有些不耐烦，这些年，生活的琐事已经把她逼成了一个真正的“妇女”。

　　“噢……我啊……”周大夫的目光有些惆怅，看向别处：“我去当兵了。”

　　叶子有些愕然。

　　当兵去了？

　　“怎么……怎么那么突然……”

　　周大夫扯扯嘴角：“是啊，就是挺突然的，不过还好，还是活着回来了。”

　　叶子也有些想问，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连活着回来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觉得，看周大夫的样子，大概不是很想提起。

　　周大夫环顾四周，笑道：“这里还有我的地方吗？”

　　叶子苦笑：“有，你随便挑吧。”

　　周大夫也笑：“怎么，现在是淡季？”

　　叶子摇摇头：“这几年，生意不好做了，铺子还行，不过大家都注重隐私，不想住这种大杂院了，不过，还是偶尔有刚毕业，没钱的小年轻来租房。”

　　周大夫点点头：“我那间有人吗？”

　　阳光似乎往西边斜了斜，叶子笑了：“没有，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多年以后，叶子再想起来和周大夫重逢的时候，都记得那天阳光正好，自己这个俗人，那天说的话，好像还有一点，那个什么……文艺范儿？

　　当时的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够老了，没想到后来，还能再老一些。

　　年轻真好。

　　周大夫又搬回了自己那间房间，一切好像除了两个人都便沧桑，还有曾经热闹的院子便冷清了之外，都没有变化。

　　叶姐的暴脾气也没有变化……

　　周大夫头一天回来，叶姐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下，意思意思了。叶子拿手的酱骨头，芸豆大包，地三鲜，烧鹅，全是硬菜，虽然菜的数目不多，但是鉴于只有两个人吃，还是很过得去的。

　　叶子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这都七八年了，你该不会一直在当兵吧。”

　　周大夫楞了一下，笑了：“傻啊，当然不会了。”

　　“那里去哪里了。”

　　还不等周大夫回答，叶子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和老婆吵架，被赶出来了？”

　　因为周大夫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神色还那么憔悴。

　　对了，绝对是被老婆赶出来了。是吵架了，还是……？

　　叶子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塞。

　　周大夫无奈道：“你想象力不要那么丰富好不好，我哪来的老婆。”

　　那颗塞住的心好像一下子又通畅了，叶子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简直是眼睛一亮，一脸惊喜，问道：“你还没成家？”

　　周大夫喝了一口米汤，架势就像是在喝酒一样，摇摇头：“没有，还是老光棍儿一条，唉……”

　　“噢……”叶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这种开心是种特别的开心，具体怎么不一样，叶子也说不上来。

　　总之，就好像是失联已久的初恋情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同样还在单身的自己：“我没结婚，一直在等你呢。”

　　真的是，太浪漫了……

　　叶子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嘿，”周大夫的手在叶子面前晃了又晃，“想什么呢。”

　　叶子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到：“你说什么？”

　　“我问你想什么呢，还有，有没有酒啊，咱俩喝一杯。”

　　酒是个好东西啊，自古至今，多少风流事就是发生在酒后，叶子笑得开心：“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去，别人上次送了我一瓶，什么……什么洋酒的。”

　　周大夫在叶子身后笑：“红葡萄酒吧？”

　　叶子走远了，声音却传的很远：“好像是，反正外面看着像酱油。”

　　周大夫肚子无奈的摇摇头。

　　这个叶子姐，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大大咧咧，莽莽撞撞，冒冒失失。

　　也不失可爱啊……

　　叶子去找酒的这几分钟，周大夫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小院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回到这里来，当年当兵回来，他也在别的地方住过，虽然居无定所，但是现在去哪儿都很方便，哪里也比这嘈杂的小院子好。

　　所以，今天自己这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回来了，行李还都在上一个没有退租的房子里，还没收拾。

　　想起来租期还有二十天，大半个月呢，退钱是不可能的了，周大夫有些小小的懊恼。

　　就算是想回来。

　　过几天总是可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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