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鹂也看这笑看愣了，眼眶莫名的湿润。

　　温承安，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好久。

　　虽然我知道，这点时间不算什么，我要等的，并不是这一两个月，也可能不止一两年，或许，会等一二十年。

　　不过还好，等到那时，我也才不到四十岁，应该不会太老，温承安，你不要爱上别人啊，你可以不爱我，我只想得到你的人。

　　仅此而已。

　　喜欢你，让我如此卑微啊。

　　小黄鹂吸了吸鼻子，说道：“孙少爷要是没什么事，就别在这儿被我打扰了。”

　　温承安挑眉：“九太太是嫌我烦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谁也不肯示弱，都听出对方话里话外的讽刺。

　　小黄鹂只想扑到他怀里，捶着他的胸口：“死鬼，人家等你等的好辛苦。”

　　然而黄师傅说过：“男人啊，你不能在他面前毫无保留，要保持一种神秘感，他才会对你一直有兴趣。”

　　她就偏偏不让他知道，她很想他。起码没有他的日子，她也过得不错。

　　“我哪儿敢啊，只是孙少爷也得懂得避嫌才行，”说着眼睛轻飘飘的扫视着附近，“这片儿，都是老太爷的女人住的地方，孙少爷英俊潇洒的，可不能在这儿久留啊。知道您眼光高，看不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可不一定别人看不上您。”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小黄鹂可要吃大亏了，老爷子年纪大了，就忌讳这些，还好在场都是信得过的人。

　　不过这么轻佻的话从小黄鹂嘴里说出来，芍药和黄师傅还是暗暗在手心儿为她捏了把汗。

　　温承安听的都有些心惊肉跳，这女人这么放肆，就不怕旁边的二人多想吗？

　　“九太太说笑了，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向另外两人点头示意，走开了。

　　看着温承安的身影消失在岔路上，小黄鹂像泄了气一样，蔫儿蔫儿的，有气无力的对黄师傅说道：“师傅，今天我不想学戏了，您给我讲故事吧。”

　　黄师傅看着这丫头，今天硬教也是塞不进去了，叹口气坐下来：“行啊，我就给你讲讲老头儿我的情史吧。”

　　芍药也来了兴致：“对了黄师傅，还没问过，您有家室吗？”

　　黄师傅笑：“老光棍儿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师傅，您条件不错啊，怎么会……”

　　“丫头，你是真傻啊，我挣得倒不说太少，只是我是个戏子，人家看不上我。”

　　那个年代，熬过来的都是老艺术家，没熬过来的，到死都是个别人看不起的戏子。

　　“丫头，你说我这样貌、这才华，不差吧。”

　　“嗯，是真的不差！”芍药抢答道。

　　小黄鹂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黄师傅，虽然上了点年纪，但作为台柱子，形象肯定是不差的，每天上戏台都要化浓妆，但皮肤还是挺好的，气质也不错。

　　不过小黄鹂也知道，黄师傅和自己同病相怜，戏子被人瞧不起，舞厅里的女人也是。

　　虽然现在这世道，不少达官贵人也愿意娶风尘女子回家，但别人说起这个女子，还是会带着轻蔑。

　　没人会比小黄鹂更懂黄师傅的心情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然后呢，”小黄鹂支着下巴看着黄师傅，“开讲吧。”

　　“她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就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和她爹一样，喜欢听戏，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

　　“我年轻的时候可比现在红火多了，那是名副其实的台柱子，忙的很，挣的多，但嗓子也费得厉害，她煲得一手好汤，什么川贝枇杷，冰糖雪梨的。她爹也知道。”

　　“那你们后来怎么没成啊？”芍药问。

　　“教书先生喜欢听戏，可是不代表喜欢自己的女婿是个戏子，是个军官的儿子，岂不是更体面？”

　　“所以？就这么分开了？”

　　“倒也不是，我们干了件大事。”

　　“什么？”小黄鹂来了兴趣。

　　“私奔。”

　　“嚯，”两个小女孩齐齐咋舌，“行啊黄师傅，有点门路啊。”

　　黄师傅翻了个白眼：“还没出城呢，就被那军官派人抓回来了，她就嫁给了别人，我的一条腿也差点被人打断，”

　　小黄鹂睁大了眼睛：“这么狠？”

　　“没把我打死，就算是轻的，她那丈夫的爹一手遮天，杀一个戏子，还不是易如反掌，是她苦苦哀求，自己嫁人，让他们放我一马。”

　　“我也是好运气吧，虽然失去了爱人，但好在腿保住了，现在走起路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能笑着说出口，但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无比酸涩。

　　虽然走路也没什么问题，也不影响自己的老本行，但一到了分开的那个季节，一到春天，那些裂开又长好的骨头，还是会隐隐作痛。

　　“自那以后就没见过她了，听说她丈夫也从了军，一家人去了东北三省那片发展，还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他丈夫也不计前嫌，对他很好。”

　　“或许这才是她应有的归宿。”

　　“你怎么知道她和你在一起不会过得更好呢？”芍药听起来有些不服气似的问道。

　　黄师傅笑：“怎么会更好，我最多能保一家温饱罢了，他给她的生活，我永远都给不了。世道不太平，遇上什么事，我也没法护她们一家周全。而且得不到家人父母的祝福，整日被身边人冷言冷语、另眼相看的感情，怎么会幸福？”

　　“就算一开始是真的有爱，也会在那些冷言冷语里加快冷却，心里渐渐生出刺来。”

　　“所以说，人有时候，是为别人活着的，为了别人的眼光活着。”

　　“现在她是军官夫人，一家人都跟着风光，亲戚乡邻都羡慕着，都说三人成虎，其实羡慕的话也一样，说的人多了，就跟洗脑似的，也觉得自己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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