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再次回国。

　　只不过，这次回去，却不是团圆了。

　　人生竟能残忍到如此地步吗？

　　电话里，池森颤抖的声音：“婉婉……婉婉，你怎么才接电话，你赶快回来吧，珍熙她……”

　　陈婉也不知道，珍熙的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说重病就重病。

　　到死，医生都没查出病因。

　　陈婉沉默的站在太平间外，自己来的时候，还是来晚了，珍熙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陈婉没有问“怎么了”，也没有问“为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吧，池森也没解释，只是抱着头，痛苦的坐在地上。

　　陈父和池森爸爸陪着池森妈妈，池森妈妈因为伤心过度高血压发作晕过去了。

　　池森根本不在状态，陈婉强忍着不适，刚做了那么久的飞机，来了连眼睛都来不及炸一下，就开始签各种各样的单。

　　看着那些各种各样的单据，陈婉想的却是自己那个苦命的女儿，死之前都糟了那么多罪，没有好好的享受生命的最后一刻。

　　看着那小小的人儿，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现在，上帝是把她召唤回去了吗？

　　陈婉想道，却又自己笑了，自己这个无神论者，怎么也开始这种虚无缥缈的想法了。

　　“婉婉。’池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来，可能是因为蹲坐的时间久了，脚麻了，池森的动作有些滑稽，陈婉却笑不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池森。

　　面无表情，只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样的场景。

　　二十岁的陈婉，在面对母亲去世的时候，还可以嚎啕大哭，她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情绪的发泄，在正常不过。

　　现在，陈婉是个冷静，甚至冷漠的女强人，怎么能不顾形象的，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哭呢？

　　何况，眼泪早就流干了，陈婉是真的觉得心如死灰，比怀上珍熙的时候，心死的还要彻底。

　　人怎么可以难过成这样？

　　陈婉想不通，脑子都不想转一下，因为没转一下，脑子里就全是珍熙往日的音容笑貌了。

　　最难过的是，还没来得及，放下隔阂、放下自己高冷的架子，好好疼爱一下自己可爱的小女儿。

　　陈婉觉得，上天给了自己最好的运气，同时也给了自己最坏的。

　　子欲养而亲不待，和白发人送黑发人。

　　虽然，自己的头发还没白。

　　“婉婉，对不起……”池森看着陈婉空洞的眼神，心里的痛苦，并不比陈婉少半分。

　　毕竟，是自己说要带女儿留下来，却没有照顾好女儿，连一个父亲最基本的责任都没有尽到，真是枉作为人。

　　如果可以，池森宁愿走的那个人是自己，那样，婉婉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宁愿，宁愿……

　　“池森。”

　　“我在，婉婉我在。”

　　“我心好痛啊……”陈婉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

　　说的，连自己都难过起来了呢……

　　池森看着面前的陈婉，还没哭出声，就已泪流满面，这句话说出以后，陈婉彻底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婉婉你，是为我而哭的。

　　池森想抱住陈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敢伸手去触碰，他怕陈婉把失去女儿的痛苦迁怒于自己身上。

　　虽然自己罪责难逃。

　　虽然，他宁愿她怪自己，如果这样她能好受一些的话。

　　但池森真的很害怕陈婉生气的样子，也很害怕陈婉沉默的样子。

　　他害怕失去陈婉。

　　虽然他现在有着强烈到不能再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陈婉了。

　　本来珍熙的到来，对于池森而言就是多余的惊喜，而对于陈婉，是多余的累赘。

　　珍熙的到来，既是他们之间关系破裂的开始，也是维系。

　　现在，这仅存的维系断了，池森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用怎样的方式留住陈婉。

　　不会再有下一个珍熙了，珍熙不会被替代。陈婉也不会允许有替代品的出现。

　　婉婉，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么强烈的心声，不知道你能不能感受到呢？

　　我已经没有了珍熙，只有你了，婉婉。

　　陈婉越哭越想哭，哭到虚脱的感觉，好像徒步在沙漠里走了几十里，前面一片黑暗，漠漠黄沙看不到尽头，陈婉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明知道再往下走也不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却走也是错，不走也是错。好像整个人生，就这么完了，整个人生都是错。

　　医生表示，想要对珍熙进行尸检，进一步查询根本致死原因。

　　陈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再一次激动了：“我女儿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对她的遗体做什么，你们还是人吗？你们医生，都是这么无能的吗？”

　　“女士，你冷静一点……”医生被吓了一跳。

　　“冷静？我孙女都死了，你特么还让我们冷静？”池森妈妈一向是个很有素养的人，也忍不住爆粗口。

　　还是三个男人比较冷静，陈父按住池森妈妈：“亲家母，冷静一点，生气改变不了任何问题，难道你想珍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吗？”

　　“可是他们……”

　　“这位女士，我们能理解你们失去孩子的心情，但是我们也是……”

　　“医生，您先别说了，让我们自己谈一谈，好吗？”池森开口道。

　　从珍熙离去后，池森只叫过两声婉婉，别的什么话都没说，刚刚开口说话，还把池森妈妈吓了一跳。

　　“好，那你们……好。”医生也有点怕了两位情绪失控的女士。

　　“妈……”

　　“池森，他们想动我孙女的身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还是早点送珍熙走，不然我心里不安。”

　　“婉婉，你说呢？”

　　“让珍熙走吧，别再折腾她了。”陈婉有气无力的说道。

　　人都已经走了，陈婉并没有高尚到想用自己的女儿来破解一些医学界的未解之谜之类的，她只想，让珍熙不再受苦，虽然为时已晚，保留女儿死后的体面，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那好吧。”池森其实，也只是不能接受，珍熙就这么走了的事情，想要弄个明白，但是真的弄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

　　就这么走吧。

　　珍熙的葬礼上，蒋菲菲出席了，看着憔悴的陈婉，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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