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想到这个可能在生气，还是在为唐敏担忧。他看着我，伸手想摸我的头发，被我避开了。

　　“秦时雨，你有我，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了，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十分的笃定。

　　我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说：“是啊，我有你，你不会放着我不管。王云霞虽然不知道你也来了，但是她知道你是我男朋友，怎么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呢？”

　　我慢慢说道：“甚至，她不止犯了这一个错误。”

　　我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明知道赵启明有心替唐敏开脱，我还是自虐地不给自己台阶下，一步一步把他逼到墙角：“我不是个会因为孩子有一半自己血脉，就原谅孩子父亲的人。王云霞如果理智一点，就不会选择这条路。”

　　“我猜，她之所以不理智，是因为有人向她吹了风，打包票说会帮她。”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赵启明，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唐敏应该保证了好几件事，第一，她会帮忙拦住你，让我的失踪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第二，她应该为王云霞提供了一个保底条件，比如只要让张仁彪强了我，她就给多少钱之类的。”

　　“只有这样，王云霞才会铤而走险，选择这么蠢的招数对付我。”

　　我每多说一句，赵启明的脸色就白了一分，等我说完，他的脸色明显有了裂痕。不过他比较会演戏，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你的推测很合理，但，这只是一种可能。”

　　“但，这种可能很大，不是吗？”我明知道我和赵启明之间隔着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唐敏，我还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当他真正选择唐敏的时候，我又痛得无法自抑。

　　脑袋里不断回想起我和赵启明甜蜜的点点滴滴，对比这一刻的欺骗隐瞒，心凉如冰。

　　“时雨，”赵启明皱着眉，道：“我已经联系律师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张家的人很快就会闭嘴，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他还想瞒着我做手脚。心底最后的那点期盼也没了，我勾着唇角笑起来：“已经有影响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发生这样的事，还有人死了，我还能过正常的生活吗？”

　　赵启明想来抱我：“你有我，都会过去的。”

　　可是，我却不再相信他了。

　　我伸手挡住了他的怀抱，淡淡发问：“赵启明，你敢发誓说这事和唐敏无关吗？”

　　赵启明的手悬在了半空，薄薄的嘴唇张开又闭上，过了很久都没出声。

　　我给过他解释机会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他的反应让我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停车吧。”

　　如果说，王云霞一家的所作所为让我出离愤怒了，那么现在赵启明的反应就是让我心如死灰。

　　我最爱的男人在我生命遭遇威胁的时候，居然还向着另一个女人。无论他们之间又怎样的牵涉过往，我都不能体谅。

　　我不是圣母，我只是一个笨拙的傻瓜。

　　爱情对我而言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我既想抓紧，却又害怕刺痛。伤害来临时，我宁愿做先放手的那一个，至少背影漂亮。

　　没有赵启明的指令，司机并不肯停车。我看了赵启明一眼：“叫他停车。”

　　“时雨，”赵启明无奈地看着我：“别闹。”

　　到了这一步，他还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在他眼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成年人。

　　我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按下了车窗。

　　赵启明的座驾从来都是高级货，即便是都城这辆临时找来的车，也是几十万的中级车，车门都是中央控制的自动锁，我打不开，只能把手伸出了窗：“让他停车，不然我就跳下去。”

　　“秦时雨！”赵启明真的动了怒，大吼了一声：“你敢？！”

　　我说再不停车，你看我敢不敢。

　　我不知道我是在逼他，还是在折腾我自己。把手伸出窗外的时候，我甚至暗暗期望有一辆车擦过，折断我的胳膊，让痛来打醒我。

　　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很蠢，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命题里：赵启明如果心疼了，我就是在折磨一个爱我的人。如果赵启明不心疼，我就是在做无用功，白白牺牲了自己。

　　可我还是这样做了，就像每一个恋爱中的傻瓜一样，用自残分辨着对方的爱到底还剩几分。

　　对峙中，赵启明先败下阵来，他无奈地让司机靠边停下车，我趁机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秦时雨！”赵启明也跟着下了车，三步两步追上了我：“是，你猜对了，这事的确和唐敏有关。”

　　他眼里闪过一抹痛苦的情绪：“但是这事不能牵扯到她，教给我处理吧。”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时雨，相信我，所有事情都会有一个你满意的结局，我需要时间。”

　　可是，他姿态越低，我就越心痛。因为他的低，是为了保护另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并不值得他保护。

　　“你总让我给你时间。”我慢慢抽回手，倔强地挺直脊背看着他：“可是我没看到唐敏的下场，甚至连征兆都没看到。她还在得意，还在嚣张，她今天敢指使人强我，明天是不是敢放火烧了我家？”

　　“她不会。”赵启明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赵启明，你的保证已经不值钱了。”我逼着自己放冷语气：“你和我都很清楚，你这辈子也还不清你欠她的东西。”

　　“已经还清了。”赵启明仓皇地解释着：“不是因为这事。”

　　“哦，还有别的事吗？是什么？”

　　“……”赵启明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对不起，事情解决前，我什么也不能说。”

　　我微微勾起了唇角：“你不觉得这像借口吗？”

　　“……”又是一段沉默。

　　赵启明的沉默就像雪山巅取下的雪水，把我的心彻底浇凉。我不再和他纠缠，独自回了家。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多嘴的邻居就像讨厌的苍蝇，妈妈和张叔都听说了今天的事，如果不是妈妈动不了，他们这会儿应该都跑出去找我了。

　　“小雨！”妈妈一听见我的声音，立刻激动地扬声叫我：“小雨，你没事吧？”

　　我赶紧扯出笑容靠进妈妈怀里：“我没事……不过奶奶……”

　　“我们都听说了。”一旁沉默的张叔居然最先出声：“是她活该。”

　　张叔性格沉默老实，虽然一直不受王云霞宠爱，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王云霞半个‘不’字。这一回居然能从他口中听见王云霞活该，说明他是真的恨上王云霞了。

　　而这份恨是因为王云霞伤害了我才起的，我心里有些触动，伸手揽住妈妈和张叔，低声道：“没事，都会好的，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不知道这些话我是说给妈妈和张叔听的，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反正，我听着挺有效果，重复到最后，我完全相信没了赵启明我依然能过得很快乐。

　　这一晚，我几乎没有睡着。

　　听着客厅里张叔呼呼的鼾声，我满脑子都是和赵启明在一起的画面。我依然爱他，舍不得离开他，可是我的心脏还没有强装到甘心忍受眼前的一切。

　　记忆和现实在两边拉扯我，几乎把我逼疯。我终于忍不住，披了条毛巾毯轻轻躲进了厕所。

　　我给梁婉打了个电话，很快电话就被接通：“难得见你熬夜啊，夜生活才结束？”

　　梁婉还不知道我这边发生了什么，语气特别轻松，背景音里，我甚至听见了那个活泼小男生的声音。

　　我仓促地笑了一声：“没夜生活。”

　　“嗯？”姐妹就是姐妹，我刚说一句话，梁婉就听出不对来，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张仁彪那孙子又闹事了？”

　　梁婉虽然有些手段，但是手还伸不到都城来。我打这通电话不是让她跟着我一起烦心的，就没和她说王云霞的事，只是说：“大婉，赵启明来找我了，你说我要不要和他和好？”

　　“他知道录音的事了？”

　　我说：“知道了，他猜到是假的了。”

　　“呵，算他小子聪明。”梁婉哼了一声，反过来问我：“他怎么处置唐敏的？”

　　“没处置，原样放回去了。”

　　“靠，他怎么这么怂？”梁婉一下子不满起来：“乐瑞已经这么不成气候了吗？”

　　我怕她越骂越起劲，赶紧拉住话题，虚心向她请教：“大婉，先别骂啊，我等着你指点迷津呢。”

　　“没什么迷津！”梁婉一句话就钉死了结论：“唐敏欺负你欺负到门上了，他连个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你还跟着他干嘛？”

　　梁婉的话一针见血，可我却像是中了蛊似的，仍然不死心，还在替赵启明找着借口：“唐敏曾经因为他……他心里过意不去……但是他很爱我……”

　　“他对唐敏过意不去，对你就过意得去了？”梁婉似乎听出我没死心，提高了嗓音：“秦时雨，麻烦你把你脑袋里的水倒一倒，行吗？不管他说他有多爱你，只要他对别的女人更好，就都是屁话！”

　　“我就问你，以后唐敏出了事，他拿你去给她垫背，你愿不愿意？”梁婉直截了当地问我：“你要说愿意，现在就把电话挂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姐妹，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你要是不愿意，就赶紧和他断干净！”

　　梁婉的话句句在理，我终于没了骗自己的理由：“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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