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的摊开手：“爸，我是没有这么说，这不代表你不烂啊。”

　　唐震扬起手来对着我虚晃一下，佯怒道：“你这个熊孩子，欠揍了啊？”

　　我假装躲了一下，两人一起嘻嘻哈哈，忽然之间多年来都没有的笑闹的感觉就回来了。

　　唐震继续道：“后来我跟你妈结了婚，雪莲她妈就失去音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断绝了跟我所有的联系，我只当她是伤心透顶再也不想理会我，干脆也就没管，打算静下心来跟你妈好好过日子。”

　　再往后他不用说我也能猜到一点了：“然后雪莲她妈再次出现的时候你才知道她有孩子了。”

　　“对，她是直接抱着孩子来找我的，说是我的孩子，但她不想养，她要去很远的地方，带着孩子奔波不方便，交给别人也不放心，我到底是孩子亲爹，让我带着是最好的选择。”

　　“然后你就同意了？”

　　唐震摇头，表情有点痛苦：“我没同意，因为我毕竟跟你妈结婚了，也有一段时间，我发现你妈其实真的很不错，那时候我都已经彻底放下，打算跟你妈好好过。”

　　“那又是为什么后来秦雪莲成了你的养女？”

　　“我也没想到她会把事情做绝，那天她留下来吃了一顿饭就走了，我也没多想，可后来她再次找到我的时候带着亲子鉴定的报告一起来的，还偏偏挑了一个我刚刚升科室主任的时候。”

　　我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江城医院到底不是个私人医院，那时候的年代背景，对于干部什么的生活作风抓得很严，肖丽不是我爹的正经老婆，如果这时候曝光出来他有个私生女，就等于前途全毁。

　　肖丽吃准了我爹不舍得他奋斗来的大好前途就这么毁了，也吃准了我妈当时出力扶持了老公上位的结果就这么被一个前女友和私生女摧毁，所以两人只能吃哑巴亏。

　　再加上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当时肖丽已经把司云衍父亲的股份搞到手了，她有钱了，自然要卷了钱跑出去躲着，身边带着个拖油瓶，对她将来不管干什么都是个妨碍。

　　这女人真的是……我背后一阵发凉，她怎么能够做到如此绝情的。

　　“所以，你妈为了我的前途忍了这口气，答应让秦雪莲进门，只不过不准随我的姓，一辈子不准正名，只能作为一个养女的身份养在家里。但不巧，那时候她也查出来怀孕。”

　　我不好说什么了。

　　种种原因之下促成的一场悲剧，说不上来到底是谁绝对的对，谁绝对的错。

　　我妈陈媛是个要强的女人，性子倔，那个年代还是个离婚丢人的年代，她丢不起这个脸吧大概……

　　等我真正知道了当年种种的真相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唐震这些年来真的将我保护的很好。

　　明明我和秦雪莲相差的年纪也没多少，可秦雪莲风言风语听了不少，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如此明确知道自己身份的原因，而我却从小到大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唐震叹了口气：“你要是怪我，就怪吧，那时候雪莲被包裹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到底是我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我实在是狠不下心来不管她。你妈提议当着她妈妈的面留下孩子，等她离开以后丢到福利院的，是我非要让雪莲留下来自己养……”

　　我沉默着听完，看着唐震满脸痛苦的回忆当年，心里也不是滋味，默默给他倒了一杯酒送到他面前。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道：“这种时候，酒精比茶水更容易让人镇定。”

　　唐震愣了一会儿，端起酒来一口干了，红酒，不烈，他这么喝我也放心。

　　“爸，没想到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错怪你。”我抓着他的手，合在两只手心里，“作为一个孩子，没有人不希望看着自己的父母和睦的，你对我妈态度冷漠，我只当你不爱她才会将她气走。直到今晚我才知道，你其实有情有义，只不过你没有办法面面俱到，每一个人都兼顾而已。”

　　唐震听完我的话，表情就开始扭曲，鼻子一抽一抽的，五官都皱成一团了，情绪控制不住的就有些崩溃：“好孩子……好孩子……你能理解你爹，我到底也……也释然了……”

　　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我心头酸酸的，打翻了五味瓶，沟通很重要，如果我们的沟通能来得早一点，也许我们两人都不用痛苦这么多年。

　　等唐震收拾好情绪，带着我一起下楼的时候，司云衍已经开车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车子一直没熄火，里头开了暖风，一进去热烘烘的。

　　我和唐震一起坐进了后座。

　　唐震一直拉着我的手，直到这会儿才说道：“等过几天你妈回来，好好跟她说这事儿。虽然她不常回来，她还是很在意你的，宝贝女儿不声不响的被人搞大肚子，你妈能揍死我。”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前排司云衍的表情就像是憋着笑一样，他道：“是我的错，这事儿我来说，伯母要杀要剐我都不会有怨言。”

　　“你闭嘴吧。”我堵了一句，觉得他这会儿说这个真是添乱。

　　唐震也跟着道：“你不了解她妈什么性子，你还是别说了，让她自己开口的好，一个不小心，怕是她妈倔脾气上来了，逼着她去打胎都能干出来。”

　　司云衍眉毛挑起来，然后就没说话了，我坐在侧后方，明显看到他半张脸白了又白。

　　但是……唐震说这个的意思？

　　我忽然兴奋，一把搂住唐震就问道：“爸，你这算是在给我们俩支招怎么对付我妈？所以你这样算是同意了？”

　　唐震立刻推开我：“一边待着去，谁说同意了，让你留下孩子不等于一起留下孩子他爹，我好歹是个院长，养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司云衍再次很无语，脸色又白了一些。

　　我咬牙切齿，顿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他这算什么，刀子嘴豆腐心么？

　　一路到了家，司云衍主动下车给唐震开车门，我自己开门从另一边下车，却一下车就看到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秦雪莲挺着她五个月的肚子站在那，手里提着一袋垃圾，灯光下她的脸色十分的阴沉，望向我们这一边，说不清到底是在看着谁。

　　好像她一出现，我和唐震之间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桥梁就开始有了裂纹。

　　唐震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双方相遇，我对秦雪莲的仇恨感他再清楚不过，在和我一起互相打开心扉之后，唐震对我的态度大大改变，此时看到秦雪莲，定然别扭。

　　三个人站在这里，以及与我们遥遥相望的秦雪莲，都在看着对方，初冬夜里的空气开始变得清冷而凝固。

　　还是司云衍先打破僵局：“伯父，时间不早，该回家休息了。”

　　唐震回过神来，讪笑着点点头，我想他一定还不知道肖丽在怀着秦雪莲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是去破坏司云衍父母的家庭了。

　　想到这一层，我心底嗖嗖窜上来一阵凉气，我们之间还有这么一层纠葛，那我和司云衍之间……

　　这个想法搅的我心烦意乱，胡乱跟唐震道别，催着他快点上楼去休息，我好早点脱身出来一个人静一静。

　　唐震还想着让我上去坐坐，我给不客气的拒绝了，直接坐进了车里，透过车窗，秦雪莲那近乎恶毒的目光落在我们这边的方向，挺着一个大肚子提着垃圾袋站在那里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待产的怨妇。

　　见我如此不给面子，唐震也知道是秦雪莲的缘故，不在强求，叮嘱司云衍送我回去要小心，然后顾自往回走，停在秦雪莲面前的时候说了两句什么，秦雪莲生气了，将垃圾袋塞进了唐震手中，撑着笨重的身子转身走掉。

　　还不忘了丢给我们一个白眼。

　　她到底是有多深的怨恨，以至于现在连最起码的装可怜都懒得装下去。

　　唐震无奈的摇摇头去丢了垃圾，又远远地对着我们摆摆手，让我们快走，司云衍这才上了车，发动车子掉头走掉。

　　回程路上他问我：“和爸爸谈的怎么样？”

　　我心情极其烦躁，随口道：“你倒是熟的快，这就开始爸爸了？”

　　他一面开车一面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我的手：“这样叫不是亲切一点？”

　　我没心情开玩笑，嗯了一声应付。

　　看出来我心情不好，司云衍也没说话，一路沉默着到家，放了热水让我去泡澡。

　　我不想泡，没心情。

　　他拉着我坐下，摸了摸我的肚子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好心情就像气球，哪怕吹的很大很大，针尖那么大点事儿就能戳破，秦雪莲就不该在我们回去的时候出现在门口。”

　　我转脸看向他，居然这么会说话，如果此时他能骂两句秦雪莲，我或许会心情好一点。

　　然而他并没有，男人是不会像女人一样无缘无故随便骂人的，他们都是理性的生物。

　　“其实你应该知道秦雪莲看见你跟我在一起是什么心情，而且爸爸和我们一起回家，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想要报复她，就要方方面面都做到让她羡慕，而我就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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