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鼎湾。
浴室的门一响,安晴回眸,手原本很自然地护到身前,眼睛眨了眨,重新垂落下来。
“干嘛啊,我还没洗完呢。”
傅默川看着她嘴角半嗔的弧度,淡然地走过去,“一起洗节约时间。”
去他的节约时间。
安晴无语地看着他的手伸过来,浴室里水气氤氲,哗哗水声中,她听他见低磁的嗓音:“老婆,我刚和律师通过电话,你朋友没能保释出来。”
她一怔,脸上的笑容微敛:“这么严重?”
他出面都没能搞定的事,安晴意识到有点不妙。
傅默川没有正面回答,大掌替她揉着身上的泡沫:“那女人对你很重要?”
“当然了,”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安晴口吻变得认真:“坦白说,她的职业并不高尚,我们认识之前她是做小姐的,十几岁时父母相继去世,为了弟弟的医药费入了这行,听起来有些狗血,可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依旧过着她的风尘生活,虽然苦了些,却不会惹上官非,她是无辜的,绝对不是她投毒害范之海,默川,因为我,我妈和姨父,还有傅二都死了,我真的不想再有人为我受到伤害了。”
傅默川薄唇轻轻抿着,看着女人小脸上浮起的淡淡悲伤,大掌在她背上拍了拍:“乖,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安晴依旧懊悔着,已经知道张丽莉的背景了,如果下午跟叶琪通话时能够多一点警觉,事态也不至于变得如此糟糕。
她不知道张丽莉又动了什么手脚,弄得叶琪无法顺利保释,但很明显,她这回是存了心要整死叶琪。
她不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在她面前发生。
接下来的两天,范之海一直昏睡着,毫无清醒的迹象,虽然警方从叶琪家中搜出和范之海血液中成份相同的毒药,但她死不认罪,身份上她是范之海的情人,又正得宠,完全没有杀害范之海的动机,加上傅默川请的律师助阵,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
安晴也暗中联系了M,让他替叶琪找证据,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所以事情就这么胶着着。
她积极救人的时候张丽莉也没闲着,这天,她高调地出现在海纳。
说她高调,因为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一群精英打扮的人,大概六七个的样子,男男女女都有,清一色的面无表情,成簇拥状跟着她走进公司。
安晴这天正好呆在办公室,听到有人通知她去会议室,不免有几分好奇,自从范之海昏迷住院,公司里人心虚浮,她猜不出这个会议是谁召开的,又是要讲什么。
揣测着,她踏进了会议厅,一眼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张丽莉,她脚步微滞。
视线掠过她身侧几张陌生的面孔,她心底更加有数了。
“安晴,你来了啊。”张丽莉主动跟她打招呼,态度很和蔼,还朝不远处的空位做了个手势:“进来坐啊。”
她抿抿唇,神情自若地坐了过去。
陆续到场的各个高管也是神情各异。
张丽莉发迹前是范之海的秘书,对海纳的运营也比较熟悉,虽然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在场的一些老人都认识她。
“我很少来公司,在座的可能有很多都不认识我,我是范董事长的老婆……”张丽莉亲切地自我介绍一番,看了眼身侧的精英人士说:“我老公的事情现在外面有很多不好的猜测,我今天以他夫人的身份过来,一是想跟大家聊聊他的病情,二是想向大家交代几件事情……”
安晴淡淡靠着雕花椅背,双手环胸,冷冷看着她的表演。
可别说,几年的豪门生活倒是把张丽莉熏陶出了几分贵气,穿着名牌端坐在那儿的形象,还真有几分女强人的派头。
她先是拿出医院的诊断报告,告诉大家范之海中毒很深,身体各项机能严重受损,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会瘫痪,生活无法自理,然后又让身边的精英团替她宣布,根据范之海之前签署的一份授权书,在他清醒直至康复期间,她会接管海纳,暂代范之海的所有职务。
授权书?
安晴眯着眼看着那份薄薄的文件,嘴角讥诮一笑,范之海那种刚愎自用又大男子主义的人,怎么可能会预先写好这种鬼东西。
特别是在他和张丽莉恩断情绝的今天,完全可以肯定这份文件是伪造的。
“事情就是这样,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没问题的话就散会,然后请财务部、业务部负责人和公司副总留下来,我们再开个小会。”张丽莉继续和蔼可亲地装高贵。
会议室里冷场片刻,虽然也有人心存疑惑,可是谁当老总不都是打工,做好自己本份就行了。
死一般难堪的寂静中,安晴扯扯唇,率先站起身,捋了捋身上并不明显的褶痕,拈起记录本走过去。
“张董事长是哦?”她淡淡笑着,朝张丽莉伸出右掌:“我代表影视部所有同仁欢迎你,希望海纳在新董事长的带领下,能够蒸蒸日上,取得更大辉煌。”
张丽莉眸光闪动,也微笑着站起身,朝她伸出左手。
“安小姐,很高兴能和你共事。”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安晴抬眸看着张丽莉,眼神碰撞。
“彼此彼此,张董,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后四个字她放慢嗓音,嘴角笑着,一字一句,从绯色的唇里轻吐出来。
呵呵。
接来的日子,越来越有趣了。
警局里,叶琪被转到拘留所,除了她,同房的还有一个女人,短发国字脸,体型很彪悍。
冷冷看她一眼,女人没说什么,旋即把视线扭开了,叶琪也没在意,沉默地走到另一侧。
拘留所的环境和她之前呆的地方差不多,地板很硬,简陋的床垫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百无聊赖的她很早就躺下了,裹紧被单,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折腾多久,刚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脸部传来一阵凉意,她迅速惊醒过来,睁开眼,看着俯在自己面前的人影。
她的室友,国字脸女人强悍地压着她,室外投射进来的暗淡光线中,叶琪听见她阴恻恻的嗓音:“有人让我给你捎句话,别傻傻地被人当枪使。”
“你想干嘛?”她侧着脸被压到床褥上,感觉着刀刃的冷硬,这女人居然把凶器带到这儿了:“老娘警告你,这里是警局。”
女人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刀往下压了压,嗓音更沉:“不想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上多几条疤痕,就放聪明点,别傻不拉几地做人家的替罪羊。”
叶琪心念微动,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啊。
“认识安晴吧。”国字脸直接说:“范之海的女儿,混娱乐圈的,投毒的事是不是她教唆的?”
叶琪眸光闪动,心底隐约明白过来。
“你特么满嘴喷什么粪呢!”她咬牙骂道:“查案就让条子直接来问我,深更半夜的,你特么又上不了我压着我干嘛,老娘还要睡觉呢。”
女人眼光一冷,按着她的手沉了沉,叶琪觉得脸颊一阵刺痛。
“真以为我特么在吓你?”
她咬牙,“有种你就一刀捅过来,老娘还不信了,你特么还能在拘留所杀了我。”
“呵呵,我是不会杀你,因为你根本活不了多久,”女人见她软硬不吃,握刀的手微松,冰凉的刀背在她脸上拍了拍:“这次放过你,给你点时间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做,想通了再来找我。”
看着她悠然地躺回自己位置,叶琪往脸颊摸了一把,一手的血,也不知伤得如何。
“想向狱警诉苦吗?”女人扭头睨她一眼,“你可以试试,看最后吃亏的到底是谁。”
看着这女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叶琪抹了把脸上的血珠,起身走到铁门边开始捶门。
当当的扣门声在寂静的夜中传得很远。
好久,狱警不是很爽地走过来,叶琪瞥了眼国字脸,指着脸颊上的划痕说:“我要求包扎,不小心把脸抓破了。”
是啊,她现在可以向狱警投诉国字脸,可是只要她一天还呆在这儿,就无法阻止有人打她主意,她终于明白过来,陷害她入狱是第一步,张丽莉不仅是恨她抢走范之海,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安晴。
无论她认不认识安晴,只有乖乖向他们妥协,站出来指认安晴,才可能保住小命。
时间倒回两小时前,医院。
范洛薇的病房内,张丽莉走进洗手间,房门合拢,她走到窗侧,看着脚下重重暮色,拨通手中电话。
“傅董,”对着手机她静静开口:“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了,希望你也能够信守承诺,不要再为难我们孤儿寡母。”
范之海虽然还没死,在她心底也已是恩断情绝,如今,她要为自己而活。
事实上,在她自私狭隘的人生里,这一直是她的信条。
手机对面默了片刻,一个低沉的男声传递过来,不再年轻,透着淡淡威严。
“没问题。”
虽然和计划有点出入,但重要的是结果,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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