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段纤细，穿着再简单不过的浅色休闲卫衣，一头青黑色的卷发，肌肤白皙粉嫩甚至比大多数女孩还要好上数倍，瓜子脸上五官青涩富有文艺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与陆沧晏相似的混血眼眸，浅褐色的仿若两颗熠熠动人的琥珀石，在水晶灯的衬托下，闪烁着流光溢彩，唇线冷傲轻抿，色泽如瑰，美不胜收。

　　若非事先知道身份，陆桑晚一定会将他错认为女孩的，因为实在太秀气了，不论是长相还是身形，活脱脱的一个小美女！

　　十指纤长在黑白琴键上急速的跳跃着，快的令人根本捕捉不到。

　　一曲至尾声，少年终于忍受不住那放肆的目光，拧眉双手狠狠拍在琴键上。

　　霍然，无数音节搅和在一起的噪音震的人脑仁都疼。

　　陆桑晚下意识捂住了双耳，紧闭花眸，露出十分难受的表情。

　　沉默许久，莫倾这才悠缓起身，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火苗。

　　“我靠，你吃什么长大的？”

　　惊悚的瞪着面前如若巨人般的少年，陆桑晚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快有一米九了吧！

　　记忆中的莫倾是个矮萝卜头，还抵不到自己的脖子。

　　天呐，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谁？佣人吗？”

　　莫倾垂望着面前的小矮子，傲娇的询问起。

　　现在国内的下人胆子都这么大吗？门都不敲就敢闯进来？

　　咦……等等，这女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莫倾，那是你姐，不许没大没小的哈！”

　　还不等他回想，门外就传来了莫风华的警告声。

　　这小子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生怕他把大侄女给得罪。

　　姐？

　　“哪个姐？！”

　　目光又回到了小矮子的身上，莫倾看了半晌，终于，眼前的这张脸在浅眸中愈渐清晰。

　　“想起来啦？莫宝贝？”

　　见他的神情从困惑转为不确定，陆桑晚双臂环胸，樱唇点点勾勒。

　　这声“莫宝贝”无疑证实了女子的身份。

　　因为记忆中，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你，你是拖鞋姐姐？”

　　“呃！”

　　陆桑晚嘴角霍然抽搐，这个称呼着实成为了她人生中的黑历史。

　　高中头两年，莫姨总喜欢带着莫倾去松果的老房子串门，而且都会挑在周六周日去，所以他们每次见面，自己都是一副没睡醒穿着拖鞋睡衣的模样。

　　也许是印象深刻，这小子才会给她起这么个绰号吧！

　　“乖，以后都叫我晚姐姐哈！”

　　笑的温婉可人，陆桑晚刚抬手想摸他的头，却发现这高度有些难以企及，无奈只能尴尬收回。

　　“拖鞋姐姐，你觉得我刚刚弹得怎么样？”

　　直接跳过女子的诉求，莫倾期待询问。

　　“呃……这，很不错啊！”

　　反正我弹不出来！

　　腹诽之余，陆桑晚咽了咽口水，言不由衷的夸奖道。

　　许多年不弹钢琴，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方才莫倾到底有没有弹错。

　　“哼，我就知道，你还是瞧不起我！”

　　无端端的，莫倾一张俏脸瞬间垮塌，气愤难消的瞪向女子。

　　他明明有三处地方弹错了，小拖鞋怎么可能会没听出来，定是变着法子嘲笑他呗！

　　真和小时候一样虚伪，恶劣！

　　人前大家闺秀，人后就只知道欺负人。

　　反正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初次见面，十七岁的陆桑晚就曾用拖鞋丢过自己！

　　“我真的没有，是……哎？！”

　　才开口解释一半，陆桑晚便被少年强推到了钢琴前。

　　“快，让我瞧瞧这么多年你的水平到什么地步了！”

　　莫忘指着琴架上的乐谱，催促着。

　　比起那些陈年旧事，此刻的他更想知道自己和小拖鞋的差距还剩多少。

　　坐在琴键前的陆桑晚没由来的感到心悸紧张，连抬手的勇气都没有。

　　犹豫片刻，陆桑晚这才幽幽解释道。

　　“对不起，莫倾，其实……我早就不弹钢琴了。”

　　“什么意思？”

　　莫倾拧眉追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都快有十一年了。”

　　从座位站起，陆桑晚转身望向他。

　　“你不弹琴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很显然，莫倾还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以为陆桑晚是找到了别的什么更好的音乐项目。

　　难道是转行做了指挥家？

　　“做……呃，就是磨磨刀，杀杀鱼之类的吧！”

　　抬手抓着后脑，陆桑晚尴尬的讪笑回应。

　　房内一时寂静的诡异，莫倾顶着满脸的问号瞧向她的脸。

　　磨刀？杀鱼？

　　经过漫长的时间消化后，少年终于理解了她的话。

　　见陆桑晚有意无意的背着双手，莫倾赫然将她拉近，顺势把右手拽了出来。

　　映入眼底的小手亦如从前那般白皙，却多了无数的刀口疤痕，有深有浅，并且指腹的位置布满了粗糙的厚茧，这，早已不是一双弹琴的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对于弹钢琴的人来说双手有多重要么？！”

　　怒吼声毫无预警的跃进耳中，吓得女子猛然一哆嗦，花眸中充满了疑惑。

　　陆桑晚弄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活像是割了他的手一样。

　　“……我一直认为自己离你很远很远，这十年我像疯了似得练习弹琴，就是怕再也追不上你，可是，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毕竟年纪摆在这，在莫倾咬唇道出生气的原因时，眼泪已经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毫无疑问的，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很大。

　　有那么一瞬间脑中是空白的，就好似长久以来指引自己的那盏灯光恍然间没入了黑暗，连同方向一并消失，什么也找不到了。

　　“你，你别哭啊！我放不放弃和你努不努力是两码事，你比我做的要好很多，至少在这条路上你坚持下去了，所以我才是那个被你甩开的人！”

　　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陆桑晚踮起脚轻拍莫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你真的是拖鞋姐姐吗？”

　　抹去泪水，莫倾狐疑的询问着。

　　年少时的小拖鞋从来都是惜字如金，只要有大人在场定会表现的温婉懂事，但一到与自己独处时，就会变得爱答不理，甚至还会恶作剧！

　　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求求你不要再叫我拖鞋姐姐了！”

　　真是头都大，陆桑晚翻起了白眼，实在对这个称呼喜爱不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卖拖鞋的呢！

　　“那我叫你小拖鞋吧，反正我不会忘了你拿拖鞋打我的事！”

　　莫倾傲娇的仰起脸，白皙无暇的俏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

　　我用拖鞋打你？

　　有过吗？

　　努力搜索这段回忆，陆桑晚整个人处于凝滞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寻到了一丝模糊的印象。

　　应该那年夏天，记得是她和莫倾第一次见面，舒漠好像也在场。

　　大人们聚在一起谈事情，父亲就让她带着两个弟弟玩。

　　是抓蝴蝶？还是蜜蜂去了？

　　反正，当时就见到有只蜜蜂落在莫倾的头顶，因为怕他被叮咬，所以才一时情急选择了脱下鞋子丢他，估计力度没掌握好，把他给打哭了，为此，自己没少挨父亲的责备。

　　呼呼，还真是久远呐！

　　那年她应该是十六岁，莫倾还不到六岁的样子！

　　这小子记性真好，不过被他这么一曲解，自己倒成了个十恶不赦还欺负弟弟的坏姐姐了！

　　“哎，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随意拿起琴架上的乐谱翻阅起，陆桑晚也懒得解释，就当这是场美丽的误会吧。

　　沉静的目光扫过指下一页页曲谱，都是纯手写的，上面还标注了许多需要注意的点。

　　曲子大概在十多首左右，应该都是莫倾最拿手的。

　　忽然，陆桑晚翻页的手指僵住，花眸凝望着白色曲谱上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追雪》。

　　这，是她从前每日必弹的曲目，也是母亲在世时最爱的一首。

　　即便到了现在，所有的音符段落都还可以一字不差的背出，想忘都忘不掉，就像是刻在了脑中，成为了身体里的一部分。

　　“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啊，自从听了你的演出后我就开始练了，但直到现在我都弹不好，老师说我缺少意境，奏不出它特有的感觉。”

　　这首曲子，有人说它是欢快的，激情的，也有人说它是悲伤的，如暴风雪一样具有侵略性。

　　曲风往往取决的是弹奏者的心态，而他听过自己完成的《追雪》，非常死板而苍白。

　　旧年，小拖鞋的《追雪》之所以能使人惊艳，因为她打破了曲子的原本模样，将其演绎成了另一种风格，就像是暖冬中的绵绵霰雪，温柔唯美，令人记忆犹新，不由向往。

　　那是十七岁的小拖鞋所领悟的《追雪》，也是一个花季少女所散发出的独特魅力。

　　光明，温暖。

　　“如果所有人弹奏的曲风都一样，那为什么还会出现钢琴家这种职业呢？每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曲子的理解也会变得不同，即使我……没有放弃，也再难弹出当年的心境了。”

　　放下曲谱后陆桑晚坐于琴前，伸手随意敲了几个音，却是低沉刺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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