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顾夏在看到齐琛的身影时，就知道自己是藏不了多久的，哪怕故意选择在最危险的地方。

　　她始终会被他找到，因为她根本还不想走。

　　齐琛和顾夏以对立的方式站着，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是一对夫妻了。

　　“当初对我青睐，是因为顾清澄吧。”连无知的权利都被剥夺，也只能去了解全部了，活着不明白，至少死个明白。

　　顾夏在这样的沉默中，继续听到自己说：“三年，你只在刚交往的时候提过，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回来，现在想来那只是试探吧！”

　　顾夏无比压抑。

　　做了一会彻头彻尾的傻子……你让她怎么还能笑的起来？

　　齐琛菲薄的唇，不曾开合回应。

　　怀疑及撤销，她撤销了对他的信任。沉默即默认的是他，他不曾用力解释，这一点让她心灰意冷。

　　哪怕你挣扎一点，让我还相信你爱过我。

　　你如此冷静地倾听，旁观……

　　终于摧毁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去缓解心中从未如此强烈的痛觉，像突然出了十几把刀独独刺她，朝着胸口，一刺一准。

　　“你怎么就敢同意，把我带回来呢？”

　　她问，想到了什么，白了白脸，“所以你一回国就带我去了民政局。”

　　齐琛垂眸望着她，她问他：“是吗？”

　　这是一个局吗？齐琛，请你告诉我是不是。

　　齐琛被说中了心事，他无话可说。

　　无声抿起的嘴角已道尽了“不可说”的含义，不可说，是因为心虚才不可说！

　　让他心虚的，不恰恰是她说中了吗。

　　顾夏笑的样子，像沉默在哭：“所以就算我知道了我不是你最爱的人这个真相，我为什么被你疼爱的这个原因，没有你的允许，我也离开不了你。”

　　“宋冬先生，你玩的好一手情啊……不，应该是齐琛，请问，你我之间，哪一点不含欺骗，是完全存粹的？”

　　“变心了。”齐琛拉住她的手臂，力道克制不住发紧，在顾夏不再挣扎时，他复述，“变心了，现在爱你，以后也会爱你，爱到老，爱到死，就是这样。”

　　“……”赶过来的罗然齐星听到这么一番话，都感叹齐琛当真脱胎换骨。

　　在顾清澄的时代里，让齐琛说“爱”不如让他把枪抵自己太阳穴上自杀。

　　可是凉了的饭不会有人吃，说晚了的话不会有人再听。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顾夏冷冷说，“宋冬先生，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做人不能太天真，会遭报应。”

　　齐琛说：“天真也好，遭报应也罢，我必须把这些话送进你的耳朵里过一遍，如果你不敢正视它们，我无所谓天天说一遍。”

　　“我永远也不会相信。”

　　“那我也不介意在你面前天真的重复一辈子诸如此类的话，花一辈子重获你的信任。”

　　顾夏的眼泪被激出，她动着手臂要从他的手掌里出来，忍着痛苦说：“算了罢，宋先生，我们就在这里散了吧……”

　　声势浩大的情她不敢碰。

　　因为，自己太渺小了，你让鸡蛋去碰石头，不觉得残忍么。

　　“你很重要，你非常重要。”他嗓音低沉，像是对黑夜诉说秘密的无辜孩童，“别离开我，求你了。”

　　顾夏摇着头，挣扎越发剧烈：“放开我！”

　　齐琛脸上最后一丝残留的情绪分明是脆弱，可她不愿意去看，他就把它掩去了。

　　所以当他抬起头，俊脸不带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是强硬不容置喙：“死也不放。”

　　如果顾夏懂，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天大的执念。

　　人的执念拥有毁灭的力量，主体就分外强大的话，力量更不容小觑。

　　齐琛抱起顾夏，路过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两人时冷冷命令：“开车。”

　　罗然和齐星立刻回神，冲过齐琛身边的时候，两人深深的惊悚了：因为那时顾夏在咬齐琛的脖子，而齐琛一脸享受……

　　这是背地里爱成了什么样子，对方给的伤害都甘之若饴？！

　　单从这一点看，齐琛不动声色，爱的却比对方深。

　　顾夏被齐琛塞进车里，齐琛反手甩上门，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坐在了她的身边。

　　顾夏身体贴着车门，一眼都不朝他看。

　　一个演技太好的男人，没有女人会敢对他有兴趣。

　　她认清了他的危险，只想要远离。

　　齐星受不了狭窄的车厢安安静静的，明明坐着四个人了好不好。

　　她决定到自己的嫂子面前刷刷存在感，坐在副驾驶上回了头，对宛若把自己隔绝的女人，轻轻地喊了一声：“嫂子？”

　　顾夏还记得礼貌，虽然很不想搭理人。

　　她侧过脸，嗯了一声，情绪低落到失了情绪。

　　“我哥哥是不是很让你生气？”齐星哪壶不开提哪壶，齐琛看向她，目光平静到让你浑身发麻。

　　齐星不由自主地退缩，却一想到哥哥往后的幸福毅然奉献出了自己：“其实是我我也生气，你说，改名换姓到国外谈了恋爱，却连国内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就把人带回来，是有多迫不及待被人家发现然后抛弃他呀？”

　　这是反话，顾夏一听就听出来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齐星继续说：“我哥难得那么笨，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呀，迫不及待把你带回来给我们看呀~~~！”

　　顾夏莫名摇了摇头，冰冷的手指降下了车窗，手肘撑在上面扶着发疼的额：“是我要回来的。”

　　言外词，不是他要带回来的。

　　齐星：“可是哥哥如果不想让你回来，你是回不了的。”

　　齐琛的心里话被说出来了，他看了妹妹第二眼，“亲”为什么在“爱”前面，在这个时候全体验出来了。

　　“哥哥要是刻意想要瞒你，怕你知道的不会那么快吧，怕也不会把你带到明知道顾清澄存在的苏老师面前，甚至让你一辈子都不知道也没什么难处。”齐星在剖开表象让顾夏看到本质，“我没见过我哥求过谁，但他求了你，嫂子，难道就因为你和顾清澄长得一摸一样，所以就认定他爱的是顾清澄不是你，你就那么自卑啊？”

　　似真似假后，齐星开始睁眼说瞎话了：“长的一摸一样只是巧合，仍旧爱上你，可能是我哥跟你这张脸就是有缘呢……”

　　开车的男人扑哧笑出来，他媳妇真可以啊。

　　整个车里都是她一个人叽叽喳喳，却也成功了调节了气氛。

　　从后视镜看到顾夏微冏的表情就知道了。

　　齐琛勾唇，声线富饶磁性地嗯了一声，表达肯定。

　　还敢嗯？

　　顾夏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齐琛出手，眼神若有似无流露出一抹难言的惆怅：“只怪相遇太晚。”

　　罗然这一次极力忍住了笑，这对兄妹当真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睁眼说瞎话的功力非常人能及！

　　“你还怨起来了……”顾夏好难过。

　　齐星心中“哈哈”两声，缩回头坐正了身体，深藏功与名。

　　“你怎么不出现的早一点？”这个话题好，就逗留在这个话题。

　　齐琛故作冷酷地揪了揪顾夏毫无血色的脸，用了点力，顾夏呼疼，注意力全被转移过去：“你掐我干什么！！”

　　“看你一脸白，难看。”

　　“……”顾夏拍开他的手，用那种“又爱又恨”的目光，盯着齐琛。

　　齐琛立刻就认输了，“不论我是谁，我都是你的丈夫。”

　　顾夏苦笑，原来会说话的人真的可以扭转局面的。

　　那一句只恨相遇太晚，那一句长得一摸一样只是巧合，那一句我是谁都是你的丈夫，就把她欲要逃离的心给锁住了。

　　“假若她回来了呢？”就当前尘不值得在意，可是往后呢？她忍不住刨根究底。

　　要罗然说，那么复杂，就让她知道算了。

　　可是一想，不行，先不说那些过去有多难堪……

　　就道顾夏不想再做顾清澄，齐琛还敢再去招惹这一点，顾夏要是知道以后得多生气啊，估计真完蛋了。

　　“她死了。”

　　齐琛一语，平地惊雷，罗然和齐星不动声色对视了一眼，心道：绝！

　　“死了……？”和一个死人，争的过么。

　　齐琛原想这样说让顾夏安心，却看到顾夏眼眸空洞一瞬，但话已出口，他索性放下去：“嗯，你不用在意一个死人。”

　　“……”顾夏好累，“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呢？”

　　齐琛：“什么？”

　　他怎么，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齐星捂着肚子，憋笑中……女人的思维模式怎么可能和你们男人相同？！哥呀你法海，你不会爱哈哈哈！！！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重新找一个女人，也那么告诉她：一个死人你不必在意。”

　　顾夏逼望着齐琛，她再也回不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光了，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注定是劫。

　　齐琛：“……”一口气隐隐有在胸腔聚拢爆炸的趋势，“你怎么那么极端？！”

　　哥哥你也很绝呀~！齐星默默在心里说。

　　“我极端？！！”

　　好啦又吵架了。

　　顾夏看着他，话再也憋不住：“明明是你做的不对，你还说我极端？宋冬先生，我还没有说你是不坦诚的骗子呢！哦不……是齐琛对吧，齐琛——！！！！”

　　齐琛：“……”

　　他突然抓住了一个非重点，“你叫齐琛呼名唤姓，倒是比叫宋冬自然很多，看来，还是我本来的名字好听，对不对？”

　　顾夏气到喘不过气：“抱歉，我梦到过这个名字，是上帝提前对我示警，一定要远离叫这个名字的男人，可惜你比上帝狡猾，你改名换姓……”

　　“哈哈哈哈哈——！！！！”齐星忍不下去了，捂着肚子嚎笑，“我滴个妈呀上帝对你那么好啊，嫂子，还给你示警呢哈哈哈哈……”

　　她的嫂子天真的真是让她觉得：好好笑！

　　确定不是潜意识还没忘了她哥么。

　　上帝……小孩子信的东西。

　　顾夏一张脸迅速由白转红，她手覆上门把，齐琛眼疾手快，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低低的冷冷的，含着不易察觉的惊慌：“齐星闭嘴。”

　　齐星：“……”立刻捂住嘴巴，女神姿态全无。

　　罗然无奈地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眸底却格外宠溺。

　　就在这时，后座里传来如下对话——

　　“你干什么？”

　　“下车！！”

　　“车还开着。”

　　“哦……”

　　齐星&&罗然：“……无语。”

　　他们现在把车停下，就问你齐琛放不放顾夏走！

　　说的好像车没开顾夏就能走得了似的……

　　“到了——”

　　顾夏往外一看，那栋复式别墅，是他们的家。

　　齐星抱着罗然的胳膊，对外面的哥嫂开口：“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白头偕老哈！”

　　“嗯。”

　　齐琛一不小心就矜傲成性。

　　齐星微微一笑，载车离去。

　　顾夏局促地站在齐琛身边，所以，这是被带回来了？

　　就像是小女孩儿的打闹，闹完还要回家。

　　这就是婚姻的意义吗。

　　“我不开心。”她说。

　　齐琛：“我知道。”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我还伤心。”

　　“嗯。”齐琛。

　　顾夏笑的很难看：“我不要爱你了……”

　　齐琛伸手，握住她的腰，把她带进了怀里。

　　顾夏拳头抵在他胸口，低下了头。

　　“你怎样，我都会，爱你。”

　　他说出这样的话，是那么不容易，三年来不曾听过他言爱，如今她把他逼的只能把爱公诸天下来换得谅解，别无他法。

　　顾夏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齐琛吻住她，她被动地承受着他从未那么急迫强硬的吻，不，是有的，在他们第一个晚上——

　　他仿佛失而复得，强烈到她忽略不了，那时候她只以为他真的爱她。

　　现在，却成了一根刺，失而复得，失去了谁，又把谁当作谁得到？

　　顾夏一滴眼泪落下眼角，拥吻到卧房，近在咫尺的温度，何时让她那么不舍，同时又那么想要远离。

　　云雨跟情绪起起伏伏，攀登在顶点忘记一切，齐琛带她收回的时候，顾夏已精疲力竭。

　　遇到他之后，才知道世界最不由自己做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只恨事物双面，时光流动，不能在最快乐的时候一起死去。

　　终究是要醒过来的。

　　只是她一睁开眼，恰好听到枕畔之人睡梦中无望的呢喃：“清澄，清澄，不许离开……“

　　顾夏一颗心就被插满刀锋，深不见底。

　　“顾清澄，始终是你不可言说的秘密，对不对？”

　　她穿上衣服，忽略掉身体的疲惫，强自出了家门。

　　坐上一辆出租车，她好想念婷儿姐姐。

　　“去哪儿？”司机问。

　　她跟着在心里问了一遍，顾夏，你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就这样开下去吧。”不要停，别把她扔回到燃烈的现实火炉里就好。

　　齐琛是多不喜欢醒来以后不见了她的感觉，他吩咐下去找人的命令声就有多令人毛骨悚然。

　　罗然：“又不见了？！”

　　齐星：“又不见了！！”

　　齐琛低嗯，腹按眉骨，拿开时那里已一片通红：“又不见了……”

　　十五分钟后。

　　罗然打来电话，非常难办的口气，比他急着帮忙找人的时候还很难办。

　　“说。”齐琛耐心全无。

　　“她在夜店！”罗然咳。

　　齐琛摔了电话。

　　齐星：“……”怎么有一种好同情她哥哥的感觉。

　　这哥哥一辈子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被人拉下神坛受这种憋屈？！

　　“你要什么女人得不到。”罗然继续咳嗽，“要不，就算了吧，强求来的缘分不甜……”

　　“是强扭的瓜不甜。”齐星看了她未婚夫一眼，“没文化真可怕。”

　　罗然无语：故意说错行不行？！

　　两个人再次抬头去看，房间里哪还有齐琛的影子？！

　　“哈，白天来买醉的真是少有哈！”

　　酒保对坐在吧台风流倜傥的常客，指了指死角处的沙发，笑着说，“不去勾勾？”

　　“你不要教坏我哈！”那一位常客无辜道，“我是好孩子哇！”

　　“……蓝家大少爷，我也希望你是好孩子哇！”酒保无奈去了一眼。

　　“哈哈。”蓝帅摇头。

　　酒保把玻璃杯放回在桌面上，感慨：“好孩子就回去继承产业去，大白天坐在这里的，除了伤心人，应该就是如蓝少这一种，游戏人间的无心人了。”

　　“呵。”蓝帅不跟他说了，一定是老板扣他工资了敢怼客人没心肠。

　　他甩头就走，拿着一瓶威士忌就去了幽暗的沙发处，默默无声地坐在了女人身边。

　　只是，那个女人看都没朝这里看一眼。

　　就抱着一个空酒杯安静地缩着，他忽然起了对她的世界一探究竟的冲动。

　　要到经年以后，蓝帅才知道今天他把自己葬在了这里。

　　从此变成有心人。

　　“酒中我独独对威士忌记忆深刻，因为“忌”。忌酒外一切不忌它，总觉得抱着它就可以过完一整辈子了。”

　　蓝帅好像是在空气说话，不求回应的姿态，反而惹人去看他。

　　顾夏眼眸微动。

　　“都说酒伤人，其实人喝酒，恰恰是被酒之外的东西狠伤了一回。”

　　闻言，顾夏眼泪一掉，简直深有共鸣。

　　“你知道吗？”她终于哽咽开口，“有些东西始终是不能碰的，一碰就坏了，如烟如酒，如色如情。”

　　开始选的落脚处就是最好的角度，空荡荡的门口如有人进来，逃不开她有心的视线。

　　所以齐琛一行人进来的时候，顾夏破碎的眸光一凝，突然放开杯子，扭头抱住了蓝帅的脖子。

　　把下巴搁在陌生男人的肩头，陌生的气息，目光陡然一空。

　　齐琛，回不到过去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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