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一直瞪圆了眼睛，她企图发现杨骁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连吻都截然不同了。

　　她想往后躲，杨骁的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按住她的后背，根本没有躲闪的可能性。

　　她惊讶地发觉，原来他的手那么大。

　　“唔……”程依感觉喘不过气了，闷闷地发声。

　　电梯叮了一声。

　　到了。

　　门打开了。

　　怕被人看到，程依有些紧张，她抓着杨骁的手。

　　直到杨骁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才像找回魂似的，放开了程依。

　　看着程依红肿的双唇，他充满歉意，低着头说：“对不起啊……我……”

　　想说不是故意的，说出来又太没诚意。

　　自己就是故意的。

　　“没事，接电话吧。”程依赶紧站起来，深呼吸几下，拍了一下滚烫的脸，飞快地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

　　她站到杨骁身后，把他推出了电梯。

　　杨骁接了电话，只说了一声喂，静静地听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话，就把电话挂了。

　　程依站在他身后，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能清楚地看到，他紧紧地握着手机。

　　指关节发出苍白的颜色。

　　僵硬的肩膀，也显示出他的紧张。

　　程依打开家门，把他推进去。

　　婉姨早已经睡了，许是看他们都没回来，还留着玄关的灯。

　　在玄关昏暗的黄灯下，杨骁的脸白得像是墙灰。

　　“怎么了？”程依给他换鞋，担忧地问：“谁的电话？”

　　“回房再说。”杨骁低声说：“别把我妈吵醒了。”

　　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喝酒了。

　　被婉姨知道了，可是够呛。

　　这两句，又让程依觉得，那电话不是什么大事。

　　进了房间，把房门关上。

　　“田敏死了。”

　　杨骁轻轻地说出这四个字。

　　只是四个再简短不过的字，甚至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可当下，却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田敏，死了。

　　在出发去藏区之前，程依也曾去看望过重伤的田敏，她躺在ICU里，插着呼吸机。

　　她的生命，只能靠呼吸机来延续了，可她年老的母亲还是相信，她能醒过来。

　　“怎么死的？”程依问。

　　她拿下杨骁的围巾，一圈一圈解下来，像极了一个解脱的过程。

　　杨骁说：“今天我们科室，只有一个值班医师和值班护士，其他人都聚餐去了。”

　　程依坐在床边，平视他，等着他的下文。

　　“没人知道是为什么。”杨骁说：“值班护士最后一次查房的时候，发现她没了心跳，检查之后，才发现呼吸机的管子掉了。”

　　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程依点了点头。

　　开头的这一句，精辟地概括了这件事。

　　田敏的事，估计就这样过去了。

　　没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很难受吗？”程依问。

　　杨骁嘴角耷拉着，无奈地点了点头。

　　“别难受。”

　　程依冷言冷语，没什么触动。

　　田敏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见过一两次面的陌生人。

　　而且，她永远也忘不了，田敏开着车冲向自己时，那充满妒忌的目光，那目光是一柄尖锐的箭，带着阴冷的寒光。

　　如果没有她的冲动，没有她的妒恨。

　　程依和杨骁，永远走不到今天这步。

　　“这下，115大案，该结案了。”程依叹了一声。

　　活着被人当成杀人凶手，还算得上是可怜。

　　如果死了，杀了一家和杀了十家，已然没什么区别了。

　　贴着杀人狂魔的标签，或许下地狱了，小鬼也会让道。

　　杨骁握着她的手，说：“别想那些了。”

　　“你也是。”

　　程依点了点头，踮着脚，从衣柜上拿下被褥，铺在地下。

　　还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程依没睡，一直睁着眼睛，盯着黑暗，等到了晨练的时候，换好了衣服，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婉姨却没有像平常一样，在玄关处等着她。

　　程依等了十分钟，决定过去敲婉姨的门。

　　手才抬起来，刚碰到门，门就开了。

　　门没关。

　　婉姨房里的小台灯还亮着，床铺很平整，被褥也叠得整齐。

　　房间里的暖气还是热的。

　　人呢？

　　程依突然感觉不妙了。

　　她打开衣柜，发现婉姨每天早上的练功服，还整齐地在柜子里。

　　找遍了房间，没有找到手机。

　　一般出去晨练，婉姨不会带着手机。

　　程依急切地冲到玄关，打开了鞋柜。

　　晨练穿的鞋子也还在，倒是一双小牛皮中跟踝靴不见了踪影。

　　她脸上死气沉沉，开始给婉姨的手机打电话，只能听到已关机的提示音。

　　一大早的，穿戴整齐出去了？

　　程依心里做着假设。

　　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假设。

　　联想起昨晚玄关的灯，还有亮着的台灯……

　　程依跑回房间里，伸手去探台灯的灯泡，烫得吓人。

　　从昨晚就亮着了。

　　也就是说，婉姨在昨天晚上，匆忙地出去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之所以玄关亮着灯，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来，所以留灯在那儿。

　　程依静静地在沙发坐着，直到日出。

　　她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拨打婉姨的电话号码。

　　直到手脚冰冷，浑身失去了温度。

　　她才愿意相信。

　　婉姨失踪了。

　　“为什么在这里坐着，不去晨练么？”杨骁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是因为下雪了，偷懒么？”

　　会偷懒的程依，更可爱了。

　　程依回望他，伤心地摇头。

　　杨骁来到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口袋里暖着。

　　“婉姨失踪了。”程依直接说结论。

　　杨骁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说什么胡话。”他摇头，“我妈先出去了，没等你，是不是你起晚了？”

　　程依郑重地摇头。

　　看到她凝重的神色，杨骁才收起了笑。

　　程依把细节给他讲了。

　　杨骁皱起了眉头：“我给她打电话，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跟我们玩这些，好没意思……”

　　他松开程依的手，开始翻找手机，有些慌乱。

　　“没用的，我打过了。”程依说：“都是关机，我连着打了两个小时。”

　　杨骁沉默了。

　　屋里死一般寂静。

　　平常的这个时间，婉姨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

　　“报警么？”杨骁六神无主地问。

　　这种时候，似乎是该报警吧。

　　“警方来了，我们才有权利去查小区的监控。”他说。

　　程依摇头，说：“婉姨已经成年了，确认失踪48小时，警方才会受理，然而，明天就是慕氏集团的董事会了。”

　　“你怀疑我妈的失踪，跟慕氏有关吗？”杨骁问。

　　程依不确定：“只是怀疑。”

　　她想起在慕霓军病房门口，婉姨的身影一闪而过。

　　随后，白玉琴那样的失态，那样义正言辞地说，必须离开杨骁。

　　在慕霓军的病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有心人把婉姨抓走了，就算警方来了，查了小区的监控，也没用。

　　这些她都没跟杨骁说。

　　沉默之时，她的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是董事长。

　　“谁？”杨骁希望是母亲的电话，凑过去看了。

　　程依严肃地把电话接起来，按了免提。

　　“程特助，今天你有时间的话，不要去公司了，过来一趟。”慕霓军说。

　　“好的，董事长，我九点就到。”程依公式化地回答。

　　“对了，”慕霓军说：“你跟那个杨医生，是住在一起吗？”

　　明知故问。

　　程依看了一眼杨骁，说：“是啊，怎么了？”

　　“你和那孩子一起过来吧，我有话跟你们说。”慕霓军尽量用慈祥的语气说着。

　　他亲切地称呼杨骁为那孩子。

　　这样的异常，让杨骁皱起了眉头。

　　挂了电话之后，慕霓军把手机交给了张秘书。

　　“张秘书，亲子鉴定的结果，最快什么时候能拿到？”他问道。

　　张秘书说：“最快的话，我亲自去鉴定中心盯着，不到24小时就能出结果，董事长，真的要跟杨医生做亲子鉴定，不再等一等调查结果了吗？”

　　“来不及了，明天就是董事会。”慕霓军说：“什么调查，都不如亲子鉴定实在。”

　　“只怕杨医生接受不了，不愿意……”

　　“一会儿，等他来了，我亲自跟他说。”慕霓军自信满满，觉得一定能说服杨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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