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毕竟是我妈，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了。”

　　慕思凡心里的话，终于是说出口了。

　　晚些时候，回到房间，他把程依搂进怀里，哄着她入睡，将这话脱口而出。

　　程依转了个身。

　　慕思凡一直在避重就轻，一直在缓和矛盾。

　　他以为，一两句温柔的软话，程依就会忘了心里的气。

　　女人的心结，是最难解开的。

　　慕思凡不懂这个道理，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

　　“我们搬出去，好不好？”他轻声问。

　　本来以为一起生活，能让程依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他失算了。

　　他在这个家里长那么大，都没感受过温暖。

　　这个半途加进来的成员，凭什么能感受出点别的来。

　　“我们搬出去，过年过节才回来，你见不到她，就不生气了。”慕思凡搂着程依，手搭在她的脸庞，轻轻地抚摸，声音低低地说：“把这件事忘掉，好不好？”

　　他没得到程依的回应，也没有反对，决定继续说下去。

　　“丽水山庄的别墅还空着，我们去那里住，旁边就是高尔夫球场，你最近不是在练高尔夫么？附近还有马场，我让人给你建一个射箭场？你觉得怎么样？”慕思凡问。

　　“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一件小事？”程依终于没忍住，转过身来，把他推开了一些，冷眼看着他。

　　这是一件小事吗？

　　这不是搬出去就能解决的事，是态度的问题。

　　“慕思凡，你真的爱我？真的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无法割舍的，你觉得我是珍贵的吗？”程依问道。

　　她看着慕思凡，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都说女人变得快，其实，男人变得更快。

　　或者，你一直都认为是小事，那些帮我报仇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搪塞我。

　　“当然了。”慕思凡说：“你到现在还这样问。”

　　“确定不是为了你的继承权？”程依无情地问。

　　她坐起来，披上了衣服。

　　“你一直这么觉得？”慕思凡问：“我做了那么多，你全然没记住，没放在心上，只这一件事，你倒是记得清楚明白。”

　　“是，我一直那么觉得。”程依冷声道：“你觉得这是一件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在你心里，有大事吗？

　　竟然是一件小事。

　　“马上就过年了，你预备怎么办？”慕思凡问她：“我知道，按照你的脾气，你不肯吃哑巴亏，一定是要想办法打一个翻身仗，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最好让我妈颜面扫地，永世不得翻身，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过么？二叔三叔明天就拖家带口地回来了，都住在一起，你想让他们看笑话吗？程依，别闹了，赶紧过来，乖乖睡觉，我答应你，过了年，我一定跟我妈谈，跟她要个说法。”

　　程依气了，再也不肯躺回那个被窝里。

　　脚底的地毯，有些扎脚。

　　她下来急了，没找到自己的拖鞋在哪儿。

　　她赤着脚，有些慌张地在找鞋。

　　这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对于程依来说，这事不该生气。

　　她原本也没怎么生气。

　　只是在心里暗暗地计划，该怎么做。

　　那时候，她多冷静啊。

　　气的不是这件事，不是白玉琴，而是慕思凡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多荒唐。

　　她找到了拖鞋，走进了衣帽间，换上了衣服，拿起包包和车钥匙，龙卷风一样，离开了房间。

　　下楼梯的时候，她的脚步密集地响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

　　好啊，你们想一家子团圆，过个好年，我是异类，破坏了你们家庭的和谐统一，那我不参与，总行了吧？

　　程依走得飞快，快得让人看不清。

　　翠姨端着什么东西上楼，跟她撞了一下。

　　程依连抱歉也没说，冷着脸，就那么走了。

　　从她锁上衣帽间的那一刻开始，慕思凡就慌了，他坐在床边，心悬了起来，心脏下面，顶着一根尖针。

　　他进退两难。

　　除夕的前一夜，他的娇妻跑了。

　　他追到了楼梯，很想冲过去，把程依给拉住，想要告诉她，不是那样，想轻声跟她道歉。

　　偏偏碰到了翠姨。

　　为了面子。

　　慕思凡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没有再追过去，他看着程依的背影。

　　她身上的风衣飘起来，冷蓝色的风衣，带起了一阵寒风。

　　凑近一些，就冻得人浑身麻木。

　　慕思凡天真地以为，她不会走远，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拿，她能跑到哪儿去？

　　明天就回来了。

　　慕思凡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他独自躺在大床上，以前也一个人睡，都好好的，现在怎么就睡不着了呢。

　　他盯着天花板，心里总是忍不住地想程依。

　　拿起手机，想给她打电话，第十次举着手机，没有勇气按下程依的号码。

　　程依在拨通了吴雪的电话之后，关机了。

　　深夜，吴雪驱车来到酒吧，找到程依。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烂醉如泥的小怨妇。

　　程依喝醉了之后，完全是另一个人，吴雪担心极了，连车也没停好，冲了进去。

　　看到吧台边上那个冷静的面庞，吴雪松了一口气。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喧闹繁乱的人群。

　　这一切，跟程依都没关系，她完全游离在这个气氛之外。

　　“怎么了？”吴雪冲到她身边，大声地喊。

　　程依说：“不知道啊。”

　　她双手抓着头顶的头发，抬起头，看着吴雪，说：“我失控了，我无理取闹，我是不是错了？”

　　“走吧，别在这儿。”吴雪贴近她耳朵边，用力地喊：“喊得我嗓子疼。”

　　看程依这样，吴雪还是很担心啊，她凑到耳边问：“喝酒了吗？”

　　程依摇头。

　　否认之后，心里更是空虚了，竟然连喝酒的想法都没有。

　　走出了酒吧，程依站在冷风里，吴雪把车开过来。

　　“去哪儿？”她问程依。

　　程依麻木地摇头。

　　又成了无家可归，无地可去的人。

　　“肚子饿不饿？”吴雪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问。

　　程依点头。

　　吴雪揉着她的头发，说：“哎呀，怎么能那么可怜呢。”

　　“吃面吗？”吴雪眼前一亮，说：“我知道一个特别好吃的小面摊。”

　　吴雪轻车熟路，领着程依转过暗巷，来到了汪哥的小面摊。

　　程依跟在她身侧，心里疑惑，吴雪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小面摊靠里面的几桌，坐满了凶神恶煞的人。

　　程依自觉地把吴雪护在了身后。

　　“依依，你别紧张，没事……他们没恶意……”吴雪笑着说：“汪叔，给我来两碗面。”

　　老板看到她，并不陌生，反而是冷着脸，用汤勺敲击锅沿，呵斥道：“嘿，你们几个小瘪三，看什么看，吃完了赶紧滚蛋。”

　　吴雪拉着程依过去坐好，程依瞥着那几个小瘪三，一刻也不放松，拳头始终是紧握的状态，神色也很凝重。

　　吴雪兴冲冲地过去，拿了一瓶热豆奶过来，塞到程依手里。

　　“没事，他们不是坏人。”她说。

　　这年头，好人坏人还分得清吗？亦正亦邪，都是一念之间。

　　“你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程依问。

　　“黑炭带我来的。”吴雪漫不经心地说：“吃完面，我就被他拒绝了，哎……不说我了，你怎么回事？”

　　“你自己听听吧。”程依把手机打开，把耳机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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