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钺明迷迷糊糊之间，醒了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心里默默在想：厉害啊，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原来那么会撩啊……

　　这种高手，还那么多年没女人，真是理解不来。

　　“咳……”他咳嗽一声，为了提醒杨骁。

　　程依听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盲目地推开杨骁，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林钺明说：“天快亮了，你睡了那么久，肯定饿了，我去给你们买吃的，想吃什么？”

　　他想快点逃离这里。

　　免得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介于程依看不到，他有必要提醒一下，只说：“杨医生，你该休息了，那么长时间没合眼，你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这话不是说给杨骁听得，是告诉程依。

　　省得她什么都不懂，伤了人的心。

　　杨骁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旁边这病床就是给你准备的，我把你扶上去躺着。”林钺明走到了杨骁的轮椅边，把他扶到了病床上。

　　只等林钺明走了，病房里一片寂静。

　　程依才轻声说：“对不起……”

　　她变得柔软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看不到，处于弱势的状态。

　　连声音都软得像是隔着棉花发出来的。

　　“没关系。”杨骁闭上酸涩的眼睛，叹了一声：“你总是那么见外，我以为，亲密的人不需要说这些话的。”

　　他多怀念那个，斩钉截铁，什么都不管，只说“我需要你”的程依。

　　其实他明白，是信号不好，没听到后面的话。

　　但仍在心里期望着，她只是需要自己。

　　“你真的是我的女朋友吗？”杨骁轻声问。

　　这个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张病床并排放着。

　　“我……”程依才开口。

　　杨骁就打断了她：“什么都别说了，我好累，想睡一觉。”

　　“其实……”程依闷声说着。

　　“此刻，我在你身边，这就够了。”杨骁说。

　　“我真的会好起来吗？”程依说：“我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变成瞎子？”杨骁问。

　　“嗯。”

　　程依闷闷地回答，谁不害怕啊。

　　黑暗的感觉，让人很难受，很无助。

　　“如果真的好不了，你怎么办？”杨骁问。

　　“我不知道。”

　　“现在反正也是闲得没事，你想一想。”

　　“我……”程依真的绞尽脑汁去想了。

　　如果她真的变成瞎子，那么对于SR来说，就不再有利用价值了，就会被嫌弃，会被淘汰。

　　被淘汰的人，很惨。

　　听林钺明说，从没见过那些被淘汰的杀手，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我不想那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杨骁没听懂，也没继续往下问，似乎是太累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的头疼得要裂开了，好不容易等到程依醒过来，已经达到了他身体的极限。

　　这一觉，杨骁也睡了很长的时间。

　　他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了。

　　病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往旁边一看，程依也不见了。

　　杨骁有些着急，他自己努力地移动着身体，他想要坐起来，却差点翻身掉在地上。

　　亏得林钺明进来及时，飞快地冲了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惟一的一条好腿，也想折腾断了？”林钺明问。

　　他把杨骁放在轮椅上，这才冷哼道：“看到她不在，着急吧？”

　　“嗯，人呢？”杨骁问。

　　眼睛还没好，林钺明也还在这儿，程依能干什么去。

　　“你怎么不陪着？”杨骁很担心。

　　“我又不是女的，总不能24小时陪着吧，不像话啊。”林钺明说：“这个病房的洗手间淋浴坏了，你的美女助手自告奋勇，陪着程依到楼下的浴室去洗头洗澡，你让我陪着，我给她洗，就是我愿意，你愿意啊？你还好了，要是姓慕的醒了，可不得杀了我！”

　　“我的助手？”杨骁想了想，反应过来，说：“去了多久了？”

　　“中午的时候就去了，有几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林钺明坐在那儿看手机，有些漫不经心。

　　是李宓。

　　杨骁此行，只有一个助手。

　　那么长时间没回来。

　　他遥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照进了病房里，仿佛能闻到冬日萧条的气味。

　　李宓把程依带走了……

　　“你怎么能放心地让她去！”杨骁埋怨着，急冲冲地往外去。

　　林钺明看到他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也跟着担忧起来。

　　什么意思？

　　李医生不是你带来的人么？信不过啊……

　　那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你去哪儿啊？”林钺明问道。

　　看着杨骁的轮椅越来越远，他快步跟上。

　　“立刻给我找到她！”杨骁说。

　　这个语气，这个命令式的语气。

　　林钺明愣在了原地。

　　他摸了摸后脑勺，总觉得有些熟悉，这话，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他看不到杨骁完整的脸。

　　只能看到他隐藏在阳光之下的侧脸，有些阴郁。

　　杨骁突然感觉到不对，回过头来，仍然是一贯的斯文，他推了推眼镜，说：“不好意思，我着急了，她现在的情况不稳定，不能到处去，能不能请你帮我找到她？”

　　林钺明点了点头。

　　“可能在下面的花园里晒太阳，我推你去。”他说。

　　程依确实在花园里。

　　她的头发洗干净了，还没吹干，带着几分湿润。

　　李宓说：“外面阳光很好，我来的时候，看到了有个小花园，我们去晒晒太阳，怎么样？”

　　“谢谢。”程依说：“其实你不必照顾我的，让护士做就行了。”

　　李宓推着轮椅，摸着她的发梢，优雅地笑着。

　　正值冬日，花园里的花都败落了，树叶也黄了，昨夜的雪还没完全融化，有些冰霜挂在树梢上。

　　“冷么？”李宓把程依的轮椅卡死，提了提她身上的毯子。

　　“不冷，我能感受到阳光，很暖和。”程依说。

　　李宓那么照顾她，反而让她很不好意思。

　　“可惜你现在还看不到，这里其实挺美的。”李宓叹了一声，把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看着周围的景象，冷冷地说。

　　人失去视力的时候，其他的感官都会变得很敏感。

　　平常会忽略的气声，在这时候也听得十分明显。

　　“李医生，你有话要对我说么？”程依问。

　　“你真聪明。”李宓点头：“我不是一个爱绕弯子的人。”

　　“我也不是，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程依说。

　　“你还记得那天我去医院看望杨骁么？”李宓说：“当时你在给他擦背吧……我敲门你们没听到……”

　　程依点了点头。

　　她知道李宓一定在注视着自己，因为脸皮有些发烫，似乎有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我只是想问你，在我去之前，你有跟杨骁提起过我吗？”

　　李宓问出这话，自嘲似的笑笑。

　　没等程依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没有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估计连我叫什么名字，都漠不关心，怎么会跟杨骁提起我？有可能是伯母提的……”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程依问。

　　“没什么，我就是想证实一下。”李宓看着程依的眼睛，说：“你知道么？看不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身边的人蒙在鼓里……”

　　“程依！”

　　杨骁紧张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对话。

　　程依还在想李宓是什么意思，思路一下被打断了。

　　“程小姐，今天很愉快，我改天再来看你。”

　　李宓弯下腰，拥抱了程依，随后优雅地走了。

　　她回头看杨骁的神情，程依没办法看到。

　　但她在耳边的低语，程依默默记在心上。

　　“杨骁是个好男人，但好人也不能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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