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婉姨打量了李宓，再看一看杨骁，脸上是狐疑的神色。

　　这小子，什么时候有除了医院同事以外的朋友了，还那么漂亮。

　　“我的父亲是李昌荣，我在立美整形医院工作。”李宓自报家门。

　　这回婉姨是真的明白了。

　　“哦……”她把声音拉得很长，转头看了看杨骁，“初次见面，你好，李医生。”

　　她握住了李宓的手，尽量地保持大方。

　　可心里是有些糊涂的。

　　这是那个相亲对象啊，不是说清楚了么？

　　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妈，饭我吃饱了，你先去洗碗吧，我跟李医生说说话。”杨骁平静地说：“李医生上次来过了，你不在，是程依在这里。”

　　李宓把花放到桌上。

　　婉姨点了点头，出去了。

　　她没走远，特意站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杨骁，你好些了么？看着比上次精神了。”

　　“好多了，多谢你来看我。”

　　这样的对话，似乎也没什么，稀松平常而已。

　　婉姨叹了一口气，走远了。

　　李宓在杨骁的病床边坐下，她微笑着看杨骁。

　　“为什么装失忆？”李宓没打算绕弯子，眼神直直地对上了杨骁的眼眸。

　　“你知道了啊？”杨骁也微笑着说。

　　“你是心细如尘的人，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吃的刺身，芥末太辣，我不好意思，你不动声色，让服务员给我拿冰水，还特地嘱咐，多要一根吸管，你连我涂了口红不方便喝水都看出来了，怎么会那么粗心，自己暴露自己？你连女朋友都忘了，唯独记得我？我没那么特别，杨骁，你是刻意引我来的，需要我帮忙么？”

　　杨骁只是笑着看她。

　　“我不是有意试探你。”李宓说：“你能对我这样，我很开心，证明你把我当朋友，你信任我。”

　　杨骁刚想开口，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李医生，能不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他说道。

　　李宓有些懊恼，被打断了对话。

　　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

　　居然没看出来杨骁是什么反应。

　　她把手机拿了过来，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还显示在遥远的藏区。

　　“接么？”她把手机举到杨骁面前。

　　看到那个归属地，恰好是程依所在的地方。

　　杨骁有些紧张，严肃地点头。

　　李宓滑动屏幕，随后把手机放到杨骁耳边。

　　“喂。”杨骁有些慌张。

　　从他发紧的声音里，就能听出，电话那边，不是一般人。

　　“是我。”程依虚弱的声音传来。

　　“出了什么事了？”

　　程依的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清了，杨骁心里揪成了一团。

　　忽然想起刚才母亲提过的，发生了雪崩。

　　他脸色变得惨白。

　　“你没事吧？”不等程依说话，他着急地问：“怎么声音成了这样？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几天了，为什么不给我报平安，不是说好了么，每天给我报平安，昨晚上，我做梦了，梦到你变成白色的僵尸了，一夜都没睡着……可我妈说，梦是反的，你好着呢……嗯，你说……”

　　李宓从没见过这样的杨骁。

　　在印象里，他总是优雅的绅士，从来不会着急上火。

　　“杨骁……”

　　不管自己多少话要说，只要听到程依的声音，杨骁就立刻停了下来。

　　“嗯，你说。”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我听着呢，慢慢说，别着急，喘匀了气再说。”

　　“我需要你……”程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那地方的信号并不好，原本的4G，去到那边，变成了E，很多时候连E都没有，信号也只有两格。

　　我需要你。

　　这四个字，杨骁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藏了一颗装满热水的气球，嘭地一下，被扎破了。

　　整个人都暖烘烘的，眼眶也是热的。

　　我需要你。

　　这是多重要的四个字。

　　对于在乎的人来说，比起我爱你，这四个字更为重要。

　　“我马上过去。”杨骁说：“你在哪？我马上到你身边去！你别急，你等着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

　　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布满荆棘。

　　哪怕坐着轮椅，哪怕被抬着上飞机，我也要去到你身边。

　　就冲着你需要我。

　　程依那么坚强倔强的人，那么冷冰冰的人，用这样的气声，说着，我需要你。

　　这是多重的话。

　　李宓不能理解杨骁的激动，但是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绪。

　　那样的饱含深情，那样热烈。

　　如果他肯用这样的神情看自己，哪怕就为他死了，也是值得的。

　　程依一直是木木地盯着天花板。

　　她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可就在听到杨骁声音的一霎那，他柔柔的声音，让坚强的心碎了，碎得一塌糊涂。

　　她咬着下唇，哭得稀里哗啦。

　　“别哭。”杨骁说：“我马上就到了，你别哭。”

　　“我看不见了，杨骁，我看不见了，你知道么……我瞎了！”程依一边哭，一边说着。

　　整个病房里，都是这哭声。

　　林钺明慌了，不停地扯着抽纸，往她脸上糊。

　　“杨骁，怎么会办呀，我看不到了，他们说我以后可能就这样了，我该怎么办？”

　　程依嚎啕大哭，像个委屈的孩子。

　　刚才还坚强着，还对慕宇凡笑着，还跟林钺明说，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看不到了么？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很坚强，以为她不会难过。

　　她自己也是那么觉得。

　　所以，没人安慰她，所有人为了照顾她的情绪，都很自然。

　　强装着没事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杨骁的安慰，崩溃了。

　　杨骁在电话的那一头，愣愣地听着这些话。

　　他嘴唇张开了，却说不出话。

　　电话里面，程依大声地抽泣着。

　　看不到了。

　　杨骁觉得眼前也黑暗了。

　　他漂亮的嘴唇张开了，又合上，嘴角往下拉着，最终，他严肃地说：“不怕，我能治，我很厉害，几乎没有我不能治的，你相信我吗？”

　　程依像个傻子一样点着头。

　　是啊，你很厉害，你什么都能治。

　　“能治好吗？”程依抽泣着问。

　　“能啊。”杨骁说：“我一定能治好，骗你是小狗。”

　　程依泣不成声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杨骁着急地问：“你在哪？把地址告诉我。”

　　看到程依这样，林钺明只好把手机拿起来，说：“杨医生，我是林钺明，你确定你的情况可以过来吗？如果不行的话，可以远程指导这里的医生手术，我负责提供技术支持，其实也是一样的。”

　　“我可以去。”杨骁很冷静，也很坚定。

　　不亲自去看着，怎么放心让别人开刀，他要在那里。

　　程依不仅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也是他最重要的人。

　　怎么放心让别人手术。

　　“那好，你在40分钟内，到医院的楼顶，慕家会派飞机去接你。”林钺明说。

　　“慕家？”杨骁皱起眉头来。

　　他示意李宓挂了电话，严肃地说：“李医生，能不能请你把我妈妈叫回来？今天抱歉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我跟你去。”李宓说：“大学时，我主修神经外科，在国外的时候，做过三年的主刀，你的手不能握刀，我来替你握。”

　　杨骁点了点头。

　　坐在轮椅上，在医院的天台上等待直升机的时候，他耳边回荡起林钺明的话：

　　“刚才程依只顾着哭，没说清楚，慕思凡脑干有淤血，需要立刻开颅手术，手术难度太大，需要这方面的权威……所以……”

　　原来是因为这样，所以才给我打电话的么？

　　直升机的气流，把他的头发吹乱了，他眯起眼睛，眼神里是锐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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