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凡醒了。

　　程依有些恍然，她动了动手腕。

　　这仿佛是冬日的下午，做的一场春秋大梦。

　　她觉得梦里的一切都蒙着雪雾，刚想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突然被扼住了咽喉。

　　慕思凡的劲很大，程依低头看，发现自己的手腕成了紫色。

　　他醒了，但除了动了动嘴，说了句，我不准，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很快，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

　　ICU里顿时变得噪杂。

　　不再是只能听到心电监护仪的响声了。

　　白玉琴的喜极而泣，冲过来，扑倒在慕思凡身边，分不清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她想把程依挤开。

　　可慕思凡的手，就像是某种建筑用的钢丝绳，谁也不能轻易将他跟程依分开。

　　他要扯着她，扯着她的一生。

　　无论是幸福还是不幸，两人都注定要被捆绑在一起。

　　想去跟别人过日子，下辈子吧。

　　“病人已经完全苏醒了！”

　　不知名的医生，在做了各种检查之后，激动地说了句废话。

　　几个小护士都瞪着好奇的眼珠，看着慕思凡。

　　受那么重的伤，还能那么快醒过来，真是……

　　不能说是奇迹吧。

　　至少还是很惊人的。

　　她们用好奇的眼光，偷看程依。

　　这女人，比药还猛。

　　“恭喜恭喜啊，慕太太，再稍作观察，如果情况稳定，很快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谄媚地说着，眼带笑意。

　　程依被白玉琴挤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手已经麻了。

　　她突然很害怕，如果慕思凡一直不松开手，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开始挣扎。

　　慕思凡脸上的氧气面罩被拿开了。

　　他虚脱地发出了声音：“程依，过来。”

　　白玉琴惊喜万分，侧着耳朵，想要听听儿子第一句话说的什么。

　　结果让她脸色大变。

　　她本想回身给程依一个嘴巴，大骂她一顿。

　　实在是害怕慕思凡再背过气去。

　　恰逢医生说了，慕太太，你跟我来一下。

　　白玉琴只好愤恨地走了，临走还推了程依一把。

　　程依不甘示弱，也瞪了她一眼，没有伸手推她，只因她穿着细跟的高跟鞋，一摔就伤亡惨重。

　　“你过来。”慕思凡说。

　　他的声音虽然小，却异常清晰。

　　程依不是走过去的，是被他拉过去的。

　　刚从昏迷状态醒来，能有这样大的力气，真是怪了。

　　程依定睛看着他的脸，俊俏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让人讨厌的梨涡没了，让人抓狂的坏笑也没了。

　　只剩下那坚定有神的目光，仿佛伸出两道绳索，把人困住。

　　“你刚才说什么？”慕思凡问。

　　程依没回话。

　　如果刚才他已经睁开眼，打死她也不会说那些话。

　　不过是为了气白玉琴的。

　　没想到，把慕思凡给激活了。

　　“你说你要跟谁生孩子？”慕思凡逼问道。

　　程依说：“你先放开我，行么？”

　　“你说呢？”慕思凡眨了眨眼。

　　“我不走，我呆在这，你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但你别抓着我。”程依说。

　　这样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囚徒，并不是心甘情愿待在这里。

　　“我信不过你。”慕思凡说。

　　“我又没骗过你。”程依轻声说。

　　慕思凡还是不肯松手。

　　程依站得累了，无奈之下，只好坐下来。

　　“你没事了啊。”慕思凡看着她，嘴角扯了一下，一个称心如意的笑。

　　他略抬起头，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动作了。

　　看到程依浑身上下没一点伤，很是欣慰。

　　“你眼睛能看见了？”慕思凡问。

　　程依有些惊讶，他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

　　“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忘，都把你记在骨头里了，怎么可能忘掉。我不会像某些人那样，装作失忆来博取你的同情，我忘了全世界也不可能忘了你。”慕思凡轻声说：“虽然知道那样比较有用。”

　　他嘴唇有些干裂，说话的时候，嘴角有块死皮。

　　程依看着那块皮，很想让他别说了。

　　她拿了棉球，沾了水，往他嘴角擦一擦。

　　“你们女人，总是喜欢瞎心疼。”慕思凡笑着说：“这毛病会害死你的。”

　　程依把棉球扔了。

　　渴死你活该。

　　“遗嘱呢？”慕思凡一针见血，直接问：“拿到了吧？”

　　程依回头，门外是慕宇凡跟白玉琴在跟医生说话。

　　“我哥拿到了？”慕思凡问。

　　程依都不确定，他刚恢复意识，哪里来的能量，支撑他这样精准的思维。

　　“是。”程依点头。

　　慕思凡说：“怎么拿到的？”

　　“在扎西老爷手里，他们威胁了扎西老爷。”程依说。

　　“这是我爸的作风，我哥是个听话的人。”慕思凡说。

　　程依低头想了想，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林钺明去接触扎西老爷拿天珠的时候，发现还有别的势力插入了这件事。

　　“天珠呢？”慕思凡问：“你已经弄到手了？”

　　“嗯。”程依点头。

　　算是吧，墨提斯拿到了天珠，就相当于是她拿到了。

　　“不打算交出来了？”慕思凡问。

　　“已经拿去卖了。”程依翻了个白眼。

　　慕思凡闭上眼，缓了一下。

　　“你那么想要天珠，就是为了拿去卖？”他喃喃地问：“卖了好价钱么？”

　　他知道天珠的市值。

　　只是莫名觉得，程依不是为了钱。

　　程依点了点头，说：“换了我的命。”

　　如果被SR认定为叛徒，没有立功赎罪，就有可能被清理掉了。

　　这样说也没错。

　　“那挺值的。”慕思凡说：“一块破石头。”

　　程依没想到他会那么想，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

　　“除了我，还有一伙人对天珠很感兴趣。”程依说。

　　“没什么奇怪的，稀世珍宝么，总会有人想要。”慕思凡说。

　　程依神色犹豫。

　　“达杰是谁的人？”慕思凡冷不丁抛出一句。

　　他觉得程依不会善罢甘休。

　　他看上的人，可不是什么包子。

　　程依说：“你听说过一个叫吴斌的人么？”

　　吴斌跟达杰的手下多吉是一伙的，跟达杰也脱不了干系。

　　这就够了。

　　程依没再往下深查这件事。

　　这些豪门的恩怨，她不想去管。

　　只怕揪到了一只老鼠，拉出一群蛆来。

　　这底下的黑暗，她没功夫去理会，反正对付的不是自己。

　　“他们针对的是你，是你的敌人，我懒得管，你快点好起来，自己去查。”程依说。

　　林钺明给她说吴斌的时候，她是惊讶的。

　　吴斌不是白玉琴的人么。

　　他们跟达杰合伙，想要慕思凡的命，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在利益面前，谁都有可能临时易主，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妈妈会下令杀了儿子？

　　虎毒不食子。

　　程依觉得白玉琴或许也被蒙在了鼓里。

　　“你不帮我查查么？”慕思凡问。

　　“我忙着呢。”程依说。

　　“忙着干什么？”

　　程依不想告诉他，自己也瞎了好些时间，无助过彷徨过，也不想告诉他被慕宇凡软禁的事，更不想提之后的逃亡。

　　她淡定地说：“我忙着跟杨骁谈恋爱。”

　　慕思凡气得要杀人，除了抓紧她的手，什么也做不了。

　　“把医生给我叫进来。”他冷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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