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究竟是怎么离开浴室，怎么到了床上，程依统统想不起来了。

　　回忆里，关于这一段，充满着香气，充满着雾气，还有无穷无尽的粉色泡泡……

　　程依只觉得，并不是她把杨骁扶出来，她倒像是被扶着走了出来。

　　干净的浴袍送到了，整齐地摆放在床铺上。

　　她给杨骁穿好，把他修长结实的肌肉线条遮起来。

　　面对这样美好的躯体，要说自己身心干净，毫无邪念，那是骗人的。

　　热吻从浴室开始，一直蔓延到了温暖的被窝。

　　杨骁的气息包裹着她。

　　他身上的气味，像是燃烧殆尽的香薰蜡烛，发出最后一缕香气，异常浓烈。

　　程依承认，在这一刻，自己脑子是空白的。

　　她确信，自己不是因为评估报告，没有半点的委屈。

　　她实实在在地想要这个人。

　　“那补偿我吧……”

　　杨骁的声音，像幻听一般，低迷地出现在耳畔。

　　究竟是谁补偿谁，已经难以去分辨了。

　　程依那颗残缺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被小心翼翼地对待。

　　杨骁让她明白，自己是珍贵的，是可以蜷缩在某个人身边的小动物，值得轻柔的爱抚，值得轻轻拥护。

　　她觉得爱是微小的火星，而杨晓是温柔的风。

　　火星即将消灭的那一刻，遇到了风，腾地一声，火星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照亮了黑暗的人生。

　　“你别动，你的手还有伤，让我来……”

　　她不知羞愧地说着这些话。

　　杨骁仰躺在那儿，伸出手，触碰了她羞赧的脸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这句话，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他此生听过的，最幸福的几句话之一。

　　我自己来。

　　这话能让多少男人热血沸腾，能让多少男人心中藏满春水。

　　他强忍着，摇了摇头。

　　“别……”

　　这话他没说出声，只是无声地做了唇形。

　　他不忍心真的出声拒绝。

　　只怕连老天爷也要嫌他矫情了。

　　程依愣愣地看着他，只是看着。

　　看着他眼里浓烈的情绪。

　　原本是收不住的，悬崖勒马谈何容易。

　　他的手往下，握住了程依滚烫的掌心，十指相扣。

　　“你怎么了？”程依躺在他身侧，轻声问道。

　　杨骁把头埋进她的发丝。

　　“这样的事，怎么能让你来……”他轻叹道：“既是我的，一天是我的，一辈子是我的，我急什么呢……”

　　程依听着这些话，感动得说不出话。

　　“可是……”她侧过脸，摸着杨骁的脸，摸着他平直的肩膀，摸着他好看的肩窝：“不会难受么？”

　　“那是我的事啊，傻瓜。”杨骁脸上有火在烧，他环抱着程依，把被子拉起来，在程依的肩膀处掖好：“到了嘴边的肉，我给吐出来，天理不容，我可能会遭报应的……”

　　程依把脸贴在他的胸肌上，听着他如雷般的心跳。

　　“那你还……”她有些埋怨道。

　　“等我腿好了，我正式地跟你求婚，郑重地，认真地，单膝跪地……”杨骁说：“程依，我视你为珍宝，不想随便，也不能随便……”

　　非要等腿好了，是为了单膝跪地。

　　程依的心里，有几个礼花筒子，同一时间，爆发出了精美的彩带。

　　嘭……

　　那是一种从生命深处，爆发出来的庆祝。

　　“刚才你还说，让我补偿你呢。”她闷闷地说。

　　在黑暗的被窝里，她稍稍低头，就能看到杨骁的反应。

　　竟然能忍住？

　　不会憋出病来么。

　　“我能这样抱着你，能这样没有隔阂的亲近你，我最大限度的满足了。”杨骁轻叹道。

　　何况还听到了悦耳的话。

　　“唯独这种事情，我不想你照顾我。”他轻声说。

　　明明是我该努力的事，怎么能让你照顾我。

　　我的腿又不是不会好了。

　　又不是真的残废了。

　　“算是我可笑的自尊心吧。”他低头，吻着程依的额头，轻声问：“能理解么？”

　　“嗯。”程依点头。

　　现在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什么，都能理解。

　　就算你说，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这一刻，我也是信的。

　　“或者……”杨骁话锋一转，开玩笑道：“你非要的话，我也没办法啊……”

　　谁非要了，要什么了……

　　真讨厌！

　　“说什么呢你！”程依气得捶了他一下。

　　“额！”杨骁痛得皱起了眉头，他放开了程依，捂着肋骨。

　　“怎么了？我是不是弄疼了？很痛么？我没用什么力气，你怎么了？”

　　程依着急地撑起身子，捧着他的脸，紧张地问。

　　“嗯……”杨骁连连点头：“我幸福地快晕过去了，需要人工呼吸，快……”

　　程依知道被他骗了，又羞又恼。

　　“真的快不行了，啊……我……我喘不上气了……”杨骁眉眼含笑，不停地抽搐。

　　程依气得不行，捧着他的脸，在他薄薄的唇上咬了一下。

　　“连你都会耍花招了！”她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情况太严重，光是人工呼吸不行啊，必须心肺复苏，要把你肋骨按断几根才行。”

　　她伸出手，挠杨骁的痒痒。

　　两人笑成了一团，杨骁抱着她求饶，滚在被窝里。

　　“程依……”

　　一阵嬉闹下来，刚才的尴尬也烟消云散了。

　　杨骁抱着程依，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小孩那样。

　　他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地喊她，喊得她心里软绵绵的。

　　程依快睡了。

　　迷糊间，应了一句：“嗯？”

　　“还记得上次你说的，那个消除记忆的手术么？”杨骁轻声问。

　　“记得啊……”

　　“要是我能给你做，你愿意么？”

　　程依枕在他的臂弯里，不言语，点了点头。

　　真好。

　　如果能把什么都忘了，重新开始，那才叫真的重生。

　　没等到杨骁的下文，她就累得睡了过去。

　　杨骁把被子给她盖好，摸着她熟睡的脸，轻轻地，像是在对待刚出生的婴儿。

　　“我能给你做又怎样呢……”他低声说：“没人能给我做，结果还不是一样么……”

　　但如果什么都忘了，连彼此都忘了，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人的大脑，真的像是电脑那样，可以选择保存什么，删除什么，那才是真正的完美人生。

　　明天就要回去了。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杨骁虽然累，却不愿睡过去，多睡一分钟，这样的温存就少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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