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易轻声苦笑，“我若真是明白人，就好了。不过，我应该也不算个糊涂人吧！”

　　顾知许没有接话。

　　贺成易也没有等她应和的意思，停了片刻，便又自行说了下去。

　　“第一次见到你，还是07年，你来公司面试。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你说得对，你跟虫虫长得很像，比她的亲生妹妹更像。后来，我慢慢发现，你们相像的不只是长相，还有深植于骨子里的坚韧跟倔强。虽然表面看起来，你们一个端庄沉静，一个飞扬骄傲，完全不同。”

　　“虫虫是我的初恋，也是我之前唯一爱过的女孩。可能是她太好了，老天不容，所以在她二十岁生日的前一个月，她在去福利院做义工的路上出了车祸，还没送到医院，就去了。我比她大三岁，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她走了，我灵魂的一部分也跟着一起走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过了，跟一个父母看得上的女人结婚生子，了此残生，直到遇到了你。”

　　“我承认，一开始被你吸引，是因为你太像她，一度我自己也分不清想象跟现实，所以我只是默默地关注你，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直到去年。”

　　“一个很突然的机缘，让我明白了：你不是她，我对你的感觉，也不是移情作用。明白了自己的感觉之后，考虑到我们的关系可能会对你在公司的处境造成不良影响，我提交了辞呈，打算离职之后便告诉你。”

　　说到这里，贺成易停顿了很长的时间，合上眼睛，神情复杂深远，像是要说不下去了，又像是累极了睡过去了。

　　他停顿的时间太久，久到顾知许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想要悄悄地离开，他却又出声了。

　　“那日在街边看到你，你哭得很可怜，想要安慰你几句，却发现你左手无名指上套上了戒指。我后悔自己明白得太晚，可是木已成舟，便想着既然我们有缘无分，也许是天意，就不要强求了。可是，在那之后，我时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再多的理由也无法说服我的感情。我想，既然情已至此，不去求一求，岂不要遗憾一辈子？”

　　“去年冬天的那个晚上，在Bruce小区外面，我第一次看到了你的……丈夫。”贺成易又轻叹了口气，“看他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爱上同一个女人。那一眼，让我心里明白，我希望渺茫，或者可以说，毫无希望。可是，也正是那一眼，激起了我莫名的斗志，我觉得我必须要拼尽全力地去争上一争，方不负这一场遇见。在那之后，我做了一些傻事，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

　　“我很抱歉，对不起。但是我所有的作为，都从不曾后悔。”

　　贺成易说完这句，本来略显疲惫的双眼突然明亮起来，直勾勾地看向顾知许，像是要穿透她的躯体，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顾知许回看着他，心底堵得慌。清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有一个人这样地爱着她，她却永远不能给予任何回应，她莫名地觉得亏欠。

　　可是，亏欠不是爱情。她很明白。

　　她所有与爱情相关的感受，都给了程东洋一个人，再也给不了别人。

　　斟酌了片刻，她终于开了口，直视着贺成易的眼睛。

　　“你不止一次地帮我，我想说声谢谢，又感觉太过轻巧。纵然如此，我还是只能跟你说一声谢谢。贺成易，谢谢你。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贺成易看着她清丽的脸庞，心底苦涩蔓延，苦得他几乎不能呼吸。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却是让他不要再对她好。

　　爱情这条路，老天对他实在太过残忍。

　　不知是太累了，还是伤重，贺成易渐渐眩晕起来，然后便跌入黑暗之中。

　　顾知许看他呼吸微弱，骇了一跳，忙按铃叫医生。

　　医生匆匆忙忙地赶来，忙前忙后地检查一番，对守在一旁的顾知许道：“他头部受了伤，刚刚说了太多话，体力不支，所以昏过去了，不要紧，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顾知许闻言，放下心来，这才走了出去。刚一出门，便发现程东洋赫然正站在门外，张隼跟陈逸云都不见了踪影。

　　顾知许不确定他刚才听到了多少，心里便有些别扭。不管怎么说，听到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诉衷情，总归不是一件太愉快的事情。

　　顾知许的脚步迟疑，程东洋却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眼睛通红，压抑地呢喃道：“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顾知许忙安抚他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很快，程东洋又放开了她，二话不说，拉着她去做检查。整个检查过程，程东洋都紧绷着脸，把个女医生吓得够呛，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变成了医患纠纷的受害者。

　　直到检查完了，确定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程东洋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催着医生开药，又不住地叮嘱要对胎儿没有副作用的药。

　　程东洋去拿药的时候，顾知许正好想去上厕所。刚走到厕所门口，便听到刚才那个女医生在对另外一个值班医生吐槽：“长得那么帅，谁知道那么凶，吓死我了！我当时一直在想，要是他老婆有点什么不正常，我会不会就成了明天报纸的头条，标题就是女医生血溅检查室！”

　　顾知许有点囧，但实在着急，所以还是走了进去。关上门之前，还专门对那位女医生说了声对不起，“他平时很温和的，刚才只是太担心了。”

　　女医生明显跟她看法不同，勉强地笑了笑，擦干手出去了。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小伙子出现在顾知许面前，说他是贺成易的秘书，专门赶来照顾的，让顾知许早些回家去。

　　且不说这小伙子看着就不是会照顾人的样子，光是贺成易现在昏迷不醒，她又不认得这人这一条，她就不敢走开。

　　贺成易为了救她伤成这样，她总得保证他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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