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很大,装修简洁,窗户却并没有关上。阵阵凉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吹翻了书桌上大大小小的纸张。宋浩天弯身随意拾起一张,发现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小抄,字迹娟秀,估计是谢美心的笔迹。
靠近书桌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右下角均印有日期。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像一度照片墙,用红色的透明胶纸贴好。虽然窗外阳光明媚,书房里亮堂堂的;可是风一吹墙壁上排列整齐的照片就会摇摇欲坠,看起来来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感觉。
真正让宋浩天感到惊恐的是墙壁上的那些照片,大部分都是他熟悉的人。大步往前走到照片墙前,他仔细观察每一张照片,心情瞬间坠入冰点。
他并没有数墙壁上到底贴了多少张照片,也许是一百张,或者是两百张。而大部分照片里的主角,都是宋秋雅。这些照片看起来是偷拍的,不同角度不同日期,而且画面清晰,应该是专业相机所拍的。
快速扫了一眼,宋浩天还发现角落里贴有陈明的好几张照片。照片的背景看起来应该是在餐厅里,正跟宋秋雅一起吃饭,两人的表情并不自在,看起来好像在吵架。
深呼吸,宋浩天感觉吸入的每一缕空气都凉飕飕的。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意识到谢美心在好几年前已经开始跟踪偷拍宋秋雅的这些照片。从刚开始的校园照到毕业典礼上的礼服照,然后是宋秋雅回国的那天,在机场上与宋浩天拥吻的照片。
尤其最近这几个月的照片更多,大部分是宋秋雅在工作室里忙碌的情景。最私密的一张是在宋浩天的车子里,正抱住宋秋雅吻得忘情,地点应该是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
回想起照片中的情景,宋浩天感到胆寒。那时候,他根本没有留意到会有人在角落里偷拍;这种私隐被曝光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身后突然传来余家乐急促的脚步声,当看清楚墙壁上的照片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关于小雅的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谢美心偷拍了,很震惊对吧?”宋浩天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双腿就像被定格在原地无法挪动。他盯着墙上的照片,可怕的念头随即涌现。
这个疯狂的女人,应该在很久以前已经盯上宋秋雅了。她为什么要拍这么多照片?她长期跟踪宋秋雅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这一系列的问题,似乎都指向了谢美心不为人知的秘密。到底是多疯狂的一个女人,才会做出这些无法理喻的行为。
“仔细看起来,这些照片都不是同一时期拍的。”余家乐的视线扫过照片墙,最后落在右下角的一张上面。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叹,上前把照片取下来递给宋浩天,惶恐地问道:“这张照片……看起来是在医院里拍的,身旁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你?”
宋浩天木讷地转过身接过照片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余家乐说得没错,照片中的背景是医院的走廊上。虽然照片中只拍到他的侧影,可是待看清楚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时,就能肯定是在等待解剖结果的时候被偷拍。
也就是说,这张照片是在几个小时前被偷拍的,距离宋秋雅被带走的时间很接近。
“对,这张照片是今天拍的,我很清楚记得小小穿的这身衣服。”宋浩天紧紧攥住手中的照片,掌心也冒出了冷汗。既然确定这张照片是今天拍的,那么意味着谢美心带走宋秋雅以后,曾经回到这里并且把照片贴上。
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是谢美心最后逗留过的地方。
“我们马上去看公寓大门出入的监控,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宋浩天转过身,双眼通红,心情激动不已:“小小不能出事。”
“好,我先打电话报警,毕竟这里有很多关于谢美心的线索。”余家乐焦急地应说。
然而,反反复复看了几次公寓的监控录像,两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除了一辆红色跑车的车牌号码。这台跑车经过调查,是登记在谢美心的名下,并没有什么违章记录或者可疑的线索。
宋浩天已经第一时间把跑车的资料发给了宋景天,虽然寻找宋秋雅的下落犹如大海捞针,可是只要有一丝线索,他都不会放弃。
张队已经带领下属赶到谢美心的公寓,把墙壁上的照片全部撕下来装好作为证据。可是公寓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生活过了,到处都是灰尘,就连冰箱里的食物都已经发霉。除了那些精心偷拍的照片,就再也没有什么线索。
所有事情再次陷入迷雾当中,断了线索后,宋浩天坐立不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站在客厅的阳台上,初秋的天气仍旧炎热,可是此刻的他却有种如临寒冬的感觉。
天大地大,谢美心把宋秋雅带走以后断了所有联系,他该从哪里开始寻找?
***
宋秋雅醒来的时候,发现被捆绑了双手和双脚,嘴巴也被胶布封住。一路颠颇,狭隘的空间没有一丝光亮,空气十分稀薄。
她的脑袋依然有些昏沉,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究竟身处何方。可是残余的一丝理智告诉她,现在被困的地方应该是汽车的后尾箱。
在昏倒前的一刻,宋秋雅才最终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经历过那么多的“意外”,都是谢美心精心策划的。可是她终究想不到是什么仇恨,能让这个可怕的女人处心积累一步步摧毁她的生活。
车子突然急转弯,宋秋雅没设防后脑勺重重撞在后尾箱的顶盖上,痛得眼冒金星。她的身体弯曲成虾米的形状,被反绑的双臂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可是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那是一种绝望、哀伤并且混合愤怒的痛苦。
此时此刻,宋秋雅很清楚知道反抗不会有任何的意义。她心底的恐慌随着时间慢慢散去,一路的颠簸似乎能让情绪变得冷静下来。绝望以后,取而代之的是对谢美心这个神秘女人的疑惑。
其实动动手指头也能才出来,被谢美心绑走以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无法控制。最坏的打算,莫过于这个女人将会夺取她的性命。因为昏倒前的一刻,谢美心曾满脸痛苦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爸今天早上走了,你也该去陪葬。”
宋秋雅苦思冥想,也想不到自己与谢美心的父亲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从小到大,宋秋雅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宋浩天;别说仇人,就连身边的知心朋友也不多。
人在面对极端的凶险时,心态往往变得很奇怪;明知道走投无路难免一死,反而有种豁出去的勇气。宋秋雅仔细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谢美心并没有一步到位,置宋秋雅于死地,很有可能不会马上杀了她。冷静下来认真分析,谢美心很有可能想要慢慢折磨宋秋雅,以达到复仇的快感。如果趁着这段时间让她放松警惕逃跑,很有可能逃过此劫。
若然能逃跑,是运;要是躲不过,那是命。宋秋雅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起宋浩天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失踪了,一定会很担心吧?可是谢美心这个女人这么阴险可怕,他能找到自己吗?
大约一小时后,车子终于停止前进。宋秋雅灵光一闪闭上眼,装作自己还在昏迷的状态当中。果然不出她所料,后尾箱被打开了,耳边响起的却是陌生男人低沉的声线。
“这个女人还没醒,该不会死了吧?”男人伸出手指试探宋秋雅的气息,发现她还活着,不屑地说:“估计是药效还没过。”
“先把她抱进去。”谢美心沙哑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十分疲倦。“咔嚓”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很快弥散着香烟的味道。
“对了,你晚点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能处理好。”宋秋雅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女人?”男人轻松把宋秋雅从后尾箱里抱出来,大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去。这里似乎是郊区,四周很安静,偶尔可以听到小鸟的叫声。
谢美心跟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说:“明天,爸爸就能入土为安,让她一起陪葬。”
最后两个字,差点没让宋秋雅失声叫出来。可是她努力控制心中的恐慌,微微呼吸,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趁机眯起眼,她粗略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简陋的小平房里。
院子里种满了紫荆花,杂乱的草地铺满了紫色的花瓣,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花香。
紫荆花……突然让宋秋雅想到了自己的家乡罗城。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还在世,居住的那套乡间小平房也种满了紫荆花。此刻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几乎与记忆中的味道重合。
男人把宋秋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缓缓转身对谢美心说:“姐,你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姐?这个男人喊谢美心姐姐,难道是她的弟弟?
“嗯,去吧。”谢美心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句,很快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夕阳的余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洒了进来,宋秋雅虽然没有睁开双眼,仍能感受到空气中淡淡的霉味。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吧?
愣了大概五分钟,谢美心才把手袋里的杂物倒了出来。零散的物件散了一地,还有一支矿泉水和几瓶药。她心不在焉地把药片倒了出来,拧开矿泉水的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才对着大门口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很快,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纠结一番,宋秋雅还是睁开了双眼偷偷观察四周的情况。从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谢美心消瘦的背影。
橘红的夕阳把她的身影拖得很长,看过去竟有几分沧桑的味道。她仍旧穿着那套黑色的衣服,头发凌乱,正垂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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