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彻底底地被惊住了!
这跟董事长告诉我的版本截然不同。他不是接受的赠予,而是偷窃!
慈眉善目的董事长,怎会做此等鸡鸣狗盗之事!
妈妈将我完全怔愣的表情看在眼里,声音才缓了下来,却颤着道:“这是上一代的事,本不该影响我们的生活。所以从小到大,我从未向你灌输什么负面思想。想着过了就过了,我们还过我们的。当我知道你们老板姓洛,我也没有往坏处想。即便是在他家打工,我也不能因为这些旧事干扰了你的职业道路。可是,你怎么就一声不吭的接受别人的赠予?如果不是你舅舅收到风声前来借钱,我又怎么知道你瞒了我这么大的事!”她突然瞪大双眸,满含惊恐:“你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跟他交换了什么,他那么大方!”
我急了,忙摆手:“妈,你别乱猜,我什么都没做!他说外公当年送了块玉,后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心存感恩一直在寻找外公报答。”
我将董事长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妈妈神色稍松。方才她八成惊恐怀疑我跟他们家人有苟且关系,眼神怪异吓我一身冷汗。
“他一个精明的商人,颠倒黑白粉饰自己当年的丑行,否则怎会不直接找来家里,而只是转让给你?他是做贼心虚,担心我知晓事情经过,料定你既然一直在他公司供职铁定不清楚当年内幕,以为转给你便心安理得,哪敢面对我这知情人!”
几番思量,我心下已了然。妈妈没必要蒙骗我。大姨、妈妈、表姐同是外公的后代,却未得到他的丁点关照或关注,她们、或者连带我,是否安居乐业,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他若真存报恩之心,怎会只单方面的将干股硬塞给我,几乎忽略她们的存在?他要的,不过是功成名就后的那抹心安理得!
忆起那天他满脸悲伤的神情,我心头一阵激愤,失望与彷徨充塞了整个心窝。
我曾满心敬佩的人,他的爷爷,人前人后竟如此卑鄙无耻,见利忘义。
他声情并茂向我颠倒当年事,难道不会心有愧意吗?那样的话,他哪来的脸面说出口?
或者说,谎话说多了也便成真,连他自己也坚信不疑了?
而这个人,却是他的爷爷,我孩子的曾祖父。想到这,我内心一阵痉挛,森冷寒意弥漫全身。
我倏然抓住妈妈的手,颤声说:“妈,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原本身份之差已让我愁肠百结,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前辈纠葛缠绕,我该怎么办?
妈妈瞬间怔住了,以为我被吓到,忙敛敛心神软声安慰:“你把干股退了!你原先不知道,妈妈不怪你。我们不必嫉恨什么。只是这个人曾经那样对待你外公,他地下有知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她顿了顿,愤懑的道:“我们人穷但志不能短,把他退了,让他记住当年的劣迹,记住不是任何的过错都可以轻易的释然。”
我压制住眸底似要汹涌的液体,艰涩地说:“好,我退,我退。我原本就不想要,是他满目哀伤的求我收下。我还想着找个适当时机归还。这样也好,只是……只是我退还理由呢。我这一退,他一定知晓是你的主意。到时候,我也没脸皮再待下去了。”
“你就说我不给拿。他若给你难堪,你就辞职,平台再好难道要仰人鼻息的过吗?我们要有这骨气!”
我颓颓然六神无主,只木木的点头。心头一阵纠缠,不知是扯痛还是撕扯,乱如麻。
这乱纷纷的关系,让我如何去化解?
妈妈虽未强逼我化开仇恨的界限,可是,有一天,真有那么一天,我带着洛瑾承出现在她跟前,她又会是怎样的失望与痛心?!
这命运的枷锁,为何就牢牢的绊在了我们身上?
妈妈激愤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我陡然想起什么,问:“舅舅和表哥怎么会知道这事?”他们远在桂县啊。
妈妈神色一收,面露狐疑:“说是村委会告诉他们的。我也纳闷村委会怎会知道。不过,这八成是洛老头作秀让全世界知道他的仁义求心安也说不定。伪君子!”
是嘛?
董事长为我保守秘密那么久,为何突然就公开了?
春日的冷夜里,我满心悲苦与惆怅。洛瑾承的短信很晚才溜进来:睡了么?
我的心仍是冷冷的,他的无端隐瞒让我耿耿于怀。我想着,等忙过这一阵,我一定,一定当面向他求一个解释。即便是失望和痛心,我也宁愿当着他的面来个痛快!
这种微火熏烤的煎熬,太令人抓狂。
我瞅了瞅紧闭房门的洗手间,回:没。
他:在干嘛?
我憋着一肚子心酸,半晌才回:在画个圈圈诅咒你。
他电话随即打了过来,我当即按掉。妈妈随时会出来,我此刻也装不出正常的声音面对他。
他又回:我今晚饿着肚子,你诅咒显灵了,仙婆。
我凄楚不已,无心与他打情骂俏,只道:很累,睡了。
他回:怎么最近那么嗜睡?听听音乐聊聊天放松下也好。
我眉心一跳突,手一颤差点拿不稳手机,忙不迭回道:白天给你家公司做牛做马,晚上还不让我睡啦?
他很快回了一条语音:好好好,我说错话了,去睡吧,记得梦见我。
低沉又温软的声音。我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在我难辨真情真意之时,你又用款款柔情将我包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
这时,洗手间的门“咔嗒”应声而开。我忙把手机丢到一旁。
……
我犹豫再三,终于向董事长提出退还,理由很直接:家里不给拿这样的巨款。
董事长听到“家里”二字,墨色瞳孔骤然一缩,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秘书闻声慌慌张张推门进来,瞪了一眼有些无措的我,取出药片服侍他服下。董事长稍作歇息,随即打发他出去。
他悲痛的神色飘然而出,向着窗外注视了很久,才缓缓低哑着道:“我不逼你,也不怪你。”
老于世故的铁腕商人,知道强求也无济于事,便颓然接受现实。
转身出办公室的一刹那,我不禁想:这样的坚持意义何在?
外公已逝,只余另一个忏悔的老人哀叹晚年而不得心安。
殊不知,另有其因。当然,这是后话。
这件事震惊了FK上下。关系好的钦佩我的淡泊正直,自然也有一些人编排我放长线掉大鱼,意在引起高层注意。
我淡然一笑。
随着彩妆新品发布会的临近,关于新品上市的工作也逐渐接近尾声。广告片经过多轮修改已基本定稿,陈总又直接把我推到洛瑾承跟前,让我自己汇报。
那是三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如丝春雨刚刚不紧不慢的涤荡过这座城市,天地间弥漫春花的清香,仿佛有一种虔诚在守望新生。我就这么坐在这个男人的对面,后者正专注的验收着广告片的终稿。
我凝望着他浓黑的挺眉、墨黑如深潭的眸子,浅铜色的肌肤……突然有点陌生。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的看着他了,他所有的隐瞒如在眼前,此刻心里竟丝丝泛着疼痛。
左手背倏然一热,他的大手不知何时覆了上来。
“在发什么呆?嗯?”他尾音一样,眸色戏谑。
我敛了敛心神,浅笑道:“你在看片,我不想打扰你的判断。”
“你怎么确定你能干扰到我的判断?”他微眯着狭长的双眸调笑。
我垂眸低笑,却听他道:“到我这里来。”
我的心居然腾地一跳,心有疏离,连丁点温存都觉得诧异和古怪。
他长臂一扯,我提着心扑了过去。到底是顾及肚子里的孩子,我动作有些僵直,扑倒他身上时竟显得有些笨重。
“好久没有抱着你了,生我气了?”他大手将我圈在怀里,低头蹭上我的小脸、大眼、鼻子、柔唇。
许久没有温存,这蜻蜓点水的耳鬓厮磨竟让我有些生涩和不适应。
我轻轻摇头,在他看来,是否认。
“那是什么?整个人蔫蔫的没精打采,春困了?有没有按营养师配的食谱进食?这脸色怎么那么差。”
他一连串的关切发问竟让我心底发酸。
他轻笑了一声,又埋头压上我的唇,辗转掠夺了一番。我被动承受他的柔情,身体竟微微有些发僵。
偏巧不巧,难得的温存又被一通电话惊扰。
他接完电话面色阴沉。原来,前几天一场大雨将他母亲墓碑后的小松柏冲垮。风水先生之言不吉利,需重新挑选墓穴安置。
他手指紧捏着鼻梁,面露烦躁。也难怪,即便不信鬼神之说,在这百事待成之际,出了这样的插曲,大有征战前的肃杀之气,仿佛哪里不对劲。
我心隐痛,却静默不言。许久,他抬眸凝望着我:“风水先生说,我妈的位置阳气太重。最好由阴气盛的人操办这事。接下来的选址,能否由你帮我安排。我知道这多少有点封建迷信,但讲究点总归是好的,到底图个心安,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我也比较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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