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十大寿自助餐吃得是索然无味。董事长身体抱恙,只出来露了下脸便早早回房休息,留下我们自由欢闹。而张静恩在现场言笑晏晏,协助洛家管家张罗招呼这些同事,俨然一副孙媳妇的作派。
自然,一众员工都是知份守礼之人。老板的家,岂能随意放肆?不过听着客套罢了。
离开的时候,其他人要么自行开车,要么搭顺风车。经理级以上没有代步工具的估计只有我了,原想继续搭乘另一位品牌经理的车。陈总向我一招手:“坐我的吧,我更顺路。”
我想想也是,应声说好,忙开门坐进了驾驶室。刚系上安全带,就听到后座门开了。
我回头一瞧,洛瑾承弯腰坐了进来。
他一抬头,四目交接,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我忙回转身,陈总拉下手刹,踩油门溜了出去。
“三总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想要灌你酒。”陈总边把着方向盘专注着前方边道。
洛瑾承“哼”了一声,“他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想在族人跟前以示亲和力,博取丁点支持罢了。”
我闷不吭声,却听洛瑾承道:“刚刚瑾瑞跟你说什么?”
我游荡意识回流,方知这是跟我说话,忙一本正经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进来了。”
“他说什么你当做没听见就是。”
陈总专注的开车,对我俩的谈话仿佛置若罔闻。
……
这天临下班时,张静恩破天荒的亲临我办公室要约我。要知道,自从我重返Y城,她可从未光顾我这地方,何谈恭敬晚餐。
我拉开标准式微笑:“张董怎么有空光临我这清冷的办公室?”
她并未入座,只居高临下朗声道:“本来想发个短信,就怕你不肯赏脸,这才巴巴的亲自来请。我看你也是要下班的样子,一起吃个饭或者喝个茶吧。”
临近下班人心早已松散,瞥见不时有同事往我办公室投射目光。我坦然地道:“可以,地点你定,就喝个茶吧。”倒让看看她耍什么花样。
总监级以上员工每个月可有一半的工作日可灵活安排工作时间。我俩提前下班,乘坐同一台电梯一直往下坠。电梯内光滑的照壁映着我俩并排的娇然身影,这样的画风未免太微妙。
在公司附近的老字号茶楼,张静恩早已定了个小包间。她兴致勃勃的点了四样茶点便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娇笑着道:“抱歉,晚上我吃得比较少,也考虑到待会你未必有心思入口。”
我抿嘴浅笑不语,只静静的喝茶。也好,我也并未有这份闲情逸致跟你用餐。
“请说。”我放下茶杯淡淡地道。
她收起笑容,从大手袋掏出一个文件袋,从里取出一份文件,手指一推,递到我跟前。
**医院字样来几行,妈妈名字“舒秀清”刺目的映入我眼帘,而并排的,还有董事长名字洛勇怀。
我眉心一挑,听到心底一座大山轰然倒塌的声音。
我蓦地抓起那份白纸黑字的文件,水雾忽而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是血缘鉴定书的复印件,而99.99%的亲子关系概率!以董事长的人脉,拿到妈妈的头发或血液又有何难。
如果这份鉴定书是真的,那妈妈……是董事长的女儿?
当年……
我嘤嘤嗡嗡的混乱中听到她轻蔑的笑了一声,理智回归了几分。长舒了一口气,极力克制道:“明天我也可以弄一份你和你父亲没有血缘关系的鉴定书。”
她左手端杯品了一口茶,右手按住我推回去的文件,笑着道:“你看看日期,你该庆幸自己是富豪的后代。”
我一看,是三年多前的日期。她适时地道:“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那天去大宅,无意中从董事长办公桌上瞧见。都说好奇吓死猫,我一时没忍住便拍了下来,这是照片打印出来的文件,不是原件,但是千真万确。你可以怀疑它的真实性,但你想想看,董事长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这前后三年又是转让干股又是送股份的给你或你妈妈?难道真是当年的那点渊源?我之前纳闷来着,那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心里有苦衷。你妈妈定是一直耿耿于怀,董事长也不好违逆她的意思单方面承认。”
她斜眼睨了我搁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手,继续道:“如今他怀疑自己时日不多……唉,我这么说也不好,我自然是希望他长命百岁,可人到他那古稀的年纪难免多想,总希望在最后的有生之年弥补当年的遗憾。所以,那天他招呼你到跟前,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人之常情,我看着都颇为动容。你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妈妈也是够狠心的人,居然置之不理,看着都心寒。
你应得的那份家产不会少,只是为你感到遗憾。你和承哥……居然是表兄妹,想想都令人感到惊恐。”
我冷冷的问:“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洛瑾承,反而来我跟前献宝?”
她搁下茶杯,直逼着我微胀的双眸:“你认为他会不知道吗?他纵横商场十几年,难道还会像你那样,天真的以为董事长是为求心安才大方让股吗?
为什么你流产的时候他无动于衷?三十几岁事业有成的男人,有几个不期盼着家庭期盼着孩子?是的,他对你似乎很关照,在职业上给到其他人难以企及的优待。可为什么他三年来从不联系你,从不去ZY?为什么你回来他对你若即若离,发乎情止乎礼?”
她蓦地起身俯过来,瞪大双眸:“因为他怜惜你,却又苦于你俩表兄妹的血缘关系!他想抗争,可他身居高位,承受不了世俗的眼光!他心里有挣扎,可他那样的人,早已理智大于一切!”
我愣在那里,全身血液仿佛凝结在了一起。不可否认,张静恩对我和洛瑾承这几年的关系了如指掌,她步步推进的方式,真真切切的戳到了我的痛处!
脑海的记忆如电影片段般一幕幕划过,我心底的疑惑仿佛终于在此刻找到了解释的答案!
可是……
我极力平复内心的狂乱,忽而抬眸:“既然你也没预我的茶点,我也不奉陪了。你想表达的意思我都收到,不谢。”
抓起包包起身要走,却听她似乎不甘心:“三代以内血亲关系,你不会还心存幻想吧。就算你肯,承哥拥有这样的社会地位,他未必能承受那么大的非议,本来他私生子的身份就见不得光,你还要把他推向深渊吗?”
我手指狠狠的陷进皮肉里,喉咙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硬逼着自己稳步走出包间。
五月的天气,Y城开始热气弥漫。我跌跌撞撞地穿梭在CBD的写字楼间,脚底发软,全身仍在颤抖。张静恩无非是想借此在我和他之间划开难以逾越的鸿沟,她的话未必百分百可信。
可为何那么字字在理?
我很想打给妈妈,向她确认这个答案,却终究止住了。我害怕那真相揭开的一瞬间。
我想着洛瑾承当年在病房的冷漠,想起他赶我走的决绝,想起我回Y城后他盛邀我打造专营店的坚定,想起他不温不火的关注。
悲凉弥散四肢百骸!
李维亚的电话这时打了进来,我慌忙中直接按了接听,却听见他声音泛着惊喜:“难得你在第一声接我电话,我真是受宠若惊。在哪里?忙完的话一起吃个饭?”
我刚要拒绝,便听他道:“别动,就站在原地,我十秒钟后到。”
一转身,他的黑色大众便驶了过来。
我平复心绪,却茫茫然地走了过去。他摇下车窗探过头来,“我生日,能陪我过吗?”
我一怔,却听他道:“新历生日,下个月要去日本出差,想着提前过了,不然又是孤独一人,感觉太不好。”
看着他佯装可怜的神情,我迟疑了几秒,便心软地钻进了副驾驶室。再狠,也不应在人家的生日让人家扫兴。
我说:“抱歉,我没准备礼物。”
“没事,你能像朋友一样陪我,我很感激。”他睨了我一眼,欢快地踩油门。
他似乎很开心,尽管此时道路拥堵得像便秘似的,他也不烦不燥。
……
他带我到的是一家西餐厅,据说他和老板是朋友,这才轻而易举的不用等位。待窗前位置落座,我借由上洗手间,找来餐厅经理订了个小蛋糕。生日可以没有礼物,但总要有蛋糕。餐厅经理偏头朝李维亚方向扫了一眼,忙心领神会,不忘提醒:“要写什么字吗?”
“就写生日快乐吧。”
……
我觉得今晚的经历真是丰富多彩,因为我在回座位的路上,居然撞见了曾伟华。
三年不见,他居然肚腩微腆,脸型发圆。当年那个阳光的大男孩,已经开始发福了。
“舒华,好久不见,听说你荣耀回Y城了。”他的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淡定,几分沉稳。
“谈不上荣耀,只不过公司迁回总部,不得已就回来了。”我淡淡的笑道,过往的恩怨早已沉到不知名的地方,多年后再见,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和……朋友一起?坐哪里”他斟酌地问。
我一昂下巴,指向李维亚的方向。曾伟华只微微一笑,“那改天有空聊。”
临走前递给我一张名片:**银行Y城瑞云路支行副行长曾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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