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怔，顿时柳眉倒竖，开口就骂，“神经病啊，你哪位啊……”

　　易昊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顿时抬起头来，叫了一声，“哎，初蕊。”

　　这一声不同寻常语气的叫声，立刻便让骂人的女孩闭上了嘴，易昊站起身来，看一眼跟在宋初蕊身后走近的郑文烨，微微一笑，“大家心情都不好，不如一块坐下来喝一杯？”

　　宋初蕊看也不看他，伸手将钱来来重重一扯，“跟我走！”

　　钱来来也不反抗，被她拉着走。

　　那打人的女孩急起来，叫，“喂喂喂……”

　　蓦地听到身后传一声似是椅子被踢倒的声响，易昊恼怒的声音传来，“闭嘴！叫你X的叫！”

　　宋初蕊将钱来来径直扯到酒吧外，站在这酒吧街上，反而安静得不可思议，那些音乐声嘈杂声被完好地包裹在一间间的酒吧里，醉生梦生与安宁平和原来只隔着一堵墙。

　　“你怎么了？钱来来这种脾性，怎么站着让人打骂？为什么？”宋初蕊瞪着钱来来，皱着眉追问。

　　钱来来终于正眼看向她，语气平淡，“易昊把我叫到身边，多跟我喝了两杯。就这么简单的原因，你信吗？”

　　宋初蕊被噎住。

　　信吗？

　　好像也是可信的。

　　那些女孩，大概削尖了脑袋都想讨易昊的欢心吧。

　　“那你干嘛不打回去？你傻了啊！”宋初蕊怒道。

　　钱来来道，“我被欺侮得越凶，从易昊那里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宋初蕊简直不敢相信，钱来来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突然间怀疑起来，眼前这个女孩，还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钱来来吗？

　　又或者，钱来来原本就是这样，只是她宋初蕊，想当然地给人家扣上了好多自以为是的性格标签。

　　宋初蕊松开了手。

　　钱来来笑了笑，“宋小姐应该不一定能明白，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豁出去一点，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宋初蕊道，“什么叫做我们这样的人，你与我，又有何区别？”

　　钱来来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郑文烨身上，又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不，你与我太不一样。”她停顿一下，提醒宋初蕊，“你有郑家庇护，而我没有，我只有我自己。”

　　宋初蕊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她不得不承认，她虽然有过很艰难的时候，但最后总是倚靠郑文烨摆脱困境，她满以为可以依靠自己打拼一个天下，但事实上，她并不能。

　　这现实是如此让人气馁，原来有些努力真的不能让我们达成理想。

　　“可是，你还有很多种方法，来来……”宋初蕊试图努力要说服眼前这个倔强的野心勃勃的女孩。

　　钱来来微笑了一下，“肯定有。但这方法最快。”

　　宋初蕊再一次无言以对。

　　郑文烨静静地开了口，“为了更快速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以出卖自己的尊严与良知为代价，你真的不会在午夜惊醒吗？我不信小七喜欢的女孩是这样的。”

　　钱来来张了张嘴，良久才赌气一般道，“我是。”

　　“那为什么主动愿意为小贝作证，小贝出事当天，你曾亲眼目睹张健打她？”郑文烨不慌不忙地继续问道。

　　钱来来一惊，“你怎么知道是我？”

　　郑文烨不做声。

　　宋初蕊吃了一惊，“啊？小贝出事之前你真的有见过她吗？你……”

　　钱来来长吁口气，语气放轻起来，“我很抱歉，我当时……没有报警……”

　　“所以你一直良心不安，最后还是决定出来指证张健。”郑文烨淡淡地道。

　　钱来来声音更轻了，“……我觉得很抱歉……很对不起她，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你看，你哪里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急功急近了？”郑文烨温和地道。

　　钱来来被噎了一下，很快又道，“我是！我就是的！连小七也是这么说我的！”

　　宋初蕊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我明白了……死小七瞎说一通，你就赌了气，非要做给他看！”

　　钱来来被说中心事，顿时嚷起来，“我没有！我才不在乎他说什么！”

　　她微微扬着下巴，脸上表情一派倨傲，偏偏那不敢与宋初蕊对视的目光出卖了她……

　　“回头我就去撕小七的嘴！成天闲的没事干，就懂得瞎掰掰！”宋初蕊假意无比恼怒地道。

　　钱来来似乎又有些懊悔，改口道，“我知道他是无心的……”

　　“嗯，你只是不服气他这么说你，你很拼，别人怎么说你都没关系，但是小七他不可以，他应该是最了解你的委屈的那一个……”宋初蕊接口道。

　　钱来来怔怔地看着宋初蕊，眼圈渐渐红了，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宋初蕊道，“哎，我干这么行，时间长了，多少也能猜到一般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她的装模作样让郑文烨有些好笑，但嘴上却附和道，“嗯，蕊儿现在还准备去考心理咨询师，这方面还是小有经验的。”

　　……什么？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去考心理咨询师了？她一看到书本就头疼好吗！

　　钱来来的注意力却立刻被吸引，来了兴趣，“啊，是吗？我那天还听那个周……”

　　看她似乎想不起来，郑文烨提醒道，“周明！”

　　“对！周明！周明周律师说，心理咨询师这一行很有前景，因为在如今的社会，人们的压力普遍很大，而且人际关系淡漠，就导致了人们的心理大多数处于一个亚健康状态……”钱来来说道。

　　宋初蕊侧侧头，“然后呢？”

　　钱来来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我也有兴趣去考……现在做的这行，只要豁得出去，来钱快，也容易，但是没有安全感。”

　　宋初蕊十分安慰，“啊，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钱来来有些好笑，宋初蕊和她也就年纪相仿，可是要论起社会经验来，宋初蕊哪有她多，她高中才毕业，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自诩千般难万般苦都有见过尝过，若要一诉人生经验，她可以给宋初蕊讲上几天几夜，可宋初蕊偏偏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恨不得一古脑地要教她人生大道理以及做人之诀窍。

　　心里还是微微触动了，知道宋初蕊都是看在小七面上，她是真正关心小七，因此才连带着也盼望她钱来来好。

　　钱来来主动握了一下宋初蕊的手，真心实意地道，“今晚谢谢你。我走了。”

　　宋初蕊不放心，“这都几点了，我们送送你。”

　　钱来来抿嘴一笑，“我都习惯了，不用担心。”

　　宋初蕊坚持道，“那不行。没碰到咱们那就算了，碰到咱们了，还丢你一个人让你独自回家，那可说不过去！”

　　看一眼钱来来，突然间心中一动，说道，“要不这样，我给小七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钱来来怔了下，下意识地道，“不。”

　　“为什么不？”宋初蕊反问道，“你对他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这样，假若他不肯来，行，以后他爱死哪死哪去，甭理他，我支持你！但是如果他来了，你就原谅他好吧，上次他确实做得不对，太冲动太鲁莽了……”

　　钱来来垂下眼帘，不做声。

　　宋初蕊拨通小七电话，小七大约是被从梦中惊醒，嗡声嗡气地，“……干嘛？”

　　宋初蕊道，“我刚才看到钱来来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搞什么，一个人坐在大街上哭……”

　　那头的小七顿时一下子就惊醒了，“什么？”

　　宋初蕊道，“看样子挺委屈的……”

　　小七吼起来，“在哪儿？”

　　宋初蕊报上地址，小七匆匆道，“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宋初蕊看向钱来来，钱来来面孔微微发红，眼神不好意思与宋初蕊对视。

　　宋初蕊说道，“我打赌他一定很快到。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果然，还没到十五分钟，房小七匆匆跑了过来，出租车不能进入酒吧街，估计他从街口直接跑进来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没等他说话，钱来来就主动迎上去，将他一把抱住。

　　他俩和好，宋初蕊格外开心，回家的路上，一直跟着车里的音乐小声哼。

　　郑文烨好笑，“没看到来，你做和事佬还做得挺好的。”

　　宋初蕊骄傲地一扬头，“那是。”瞟一眼郑文烨，“我有很多优点的。”

　　郑文烨腾出一只手，牵住她的，搁至唇边轻轻一吻，柔声道，“嗯，我知道，我很幸运。你恰好爱的是我。”

　　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已然凌晨两点，天边一点一点地泛起光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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