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纠缠(7)
他语气硬邦邦的,看也不看她。
宋初蕊有些发愣,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他问的什么。
没听到她的回答,郑文烨微抬起眼眸,看向她。
宋初蕊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挤一个笑容,答道,“拜你所赐。”
这下轮到郑文烨不明白了,他蹙起眉,反问道,“我?”
宋初蕊继续笑,“是呀,我被你抛弃,想投江一死了之,是他救了我。”
郑文烨显得有些震惊,“投江?你?”
他知道她一直喜欢他,但向来没当回事。没想到她竟然情深至此,为了他竟然要自杀?惊震之余,心底里又悄然涌过一线难以言明的小欢喜与自得。
转念又一想,这样深厚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区区一个相救就转而移情别恋?
他继而又愤慨起来。
这也太不坚贞了吧!
他两手插到裤袋里,颇为悻悻地道,“这就以身相许了?”
宋初蕊挑高眉,“没有他,就没有我,如此大恩,你说以身相许应该不应该?”
郑文烨被噎了一下。
宋初蕊又道,“也好。幸好有他,我的自尊心与自信心,包括我以后的人生,都得到了拯救。”
郑文烨哼地一声冷笑出来。
宋初蕊看着他,“也是,你怎么可能懂。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有病。”她分明是自嘲,但那眼神却刺痛了郑文烨。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就是不断受伤害又不断痊愈的过程……谁都有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谁又真能是谁的救赎!你以为你为了一场抛弃自杀非常地不得了吗?那只能说明你天真!幼稚!”郑文烨冷冷斥道。
宋初蕊听得满腔怒火,反唇相讥,“对。我们这类普通人就是这么天真幼稚,我们重感情重生命,所以对抛弃感到伤心绝望,对别人的出手相救感激不已。你告诉我,你活得这么坚韧不拔,到头来为了什么?强大到什么都不需要,就是你所谓的理想?你想要的成功?”
郑文烨看着她,良久,嘴角一扬,语气缓和起来,“宋初蕊什么时候这么深奥起来了。”
宋初蕊道,“死过一次之后。”
郑文烨脸色变了一变,却没动怒,只平静地道,“我只是担心你……”
宋初蕊道,“担心我什么?识人不清?误入岐途?那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一场男女关系罢了,发现错的时候再斩断也来得及。”她斜睨着郑文烨,“就像你对我那样。”
郑文烨静默一会,低声道,“我很抱歉。”
宋初蕊侧过身子,亦低声道,“不好意思。”
她不应该反应这么激烈。又这么坦白。
郑文烨动动嘴角,换了话题,“前面拐个弯,就是我们今天租的厨房了。”
他上前两步,走在了前面,在一幢民居前停下了脚步,打开了一楼的门。
果然是厨房。不算窄小,厨柜还挺新,宋初蕊凑上去看了一下,灶具竟然还是一颇具盛名的大品牌。
宋初蕊有些吃惊,郑文烨解释道,“在这家医院住院治疗的倒有大半都有点小钱,他们都嫌弃医院的食堂伙食不好,自己熬汤送来又太不方便,于是这附近的居民就专门弄了这样的厨房用以出租,行情好得很,供不应求。”
宋初蕊看他一眼。
“你知道我现在很穷,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用。这个厨房……多少钱?”她问道。
郑文烨避而不答,说道,“我是看初阳面上。他好歹也是我朋友。”
宋初蕊道,“谢谢。”
郑文烨指指砧板上的肉,无奈地道,“那些……只好麻烦你了。”
宋初蕊也不迟疑,将包随手一扔,上前拿过菜刀,动作麻利无比,砰砰砍肉,“很好。我喜欢干这个。”她回头冲郑文烨一笑,“感觉很爽。”
郑文烨正自角落里扯出一张椅子要坐,冷不防看到宋初蕊这一笑,心头顿时打个寒噤。又看她大刀阔斧的,心头更是凉嗖嗖……那模样,简直像是在砍他呀……她就那么恨他?
他心情有些复杂。
也不知道自己是抽的哪门子疯,跑着去接了波波放学,还哄着他给宋初蕊打电话……
他不是应该去商场挑条新领带或者去做个新发型,以便明天迎接朱明熙的到来吗?
他有些烦躁地换个坐资,翘起了二郎腿。
“郑公子,麻烦你过来帮我洗几个碗。”宋初蕊扬声道。
郑文烨虽然不喜欢她叫他郑公子,但她这么吩咐他做事,他还是挺乐意。
于是起身上前,站到她身边张望,“要不要顺便煮点儿米饭?橱柜里有米。”
宋初蕊顺口道,“好吧。煮点儿。”突然想起来,问道,“你会煮饭吗?”
郑文烨有些挂不住脸,“你小时候没少吃我煮的饭吧。”
宋初蕊眨眨眼睛,“不是夹生就是全糊了。”
郑文烨轻哼一声,“你照样高高兴兴地趴光一大碗。”
宋初蕊有些发怔,半晌才笑笑道,“就是。我从前就是那么傻里傻气的。”
郑文烨轻声道,“很可爱。”
他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他很认真地淘着米。
宋初蕊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很可爱?呵,一定是听错了,水声那么响。
宋初蕊的菜谱异常简单,肉切成方块,用老抽腌上一阵子,然后直接扔高压锅里压上十分钟。
郑文烨看了一会,便道,“一点也不稀奇嘛。太简单了。”
宋初蕊头也不抬,答道,“如果肯用心,再简单的事情都能做出一个好字来。”
郑文烨好笑,“你们领导是不是常常这么教导你们?”
宋初蕊想起康如玉。郑文烨还真没说错,这话还真是康如玉常常挂在嘴边的。
宋初蕊虽然不喜欢康如玉,但不得不承认,那是个极其聪慧的女人,偶尔随口蹦出来的话也足以让一般人奉为金科玉律。
郑文烨又道,“她好像叫什么玉来着?我见过几次,十分干练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强人。”
宋初蕊道,“她更喜欢别人夸奖她长得好看。”
高压锅突突地响着,空气里渐次弥漫红烧肉特有的浓香。郑文烨忍不住吸吸鼻子,问道,“她对你怎么样?”
宋初蕊道,“不怎么样。”
心里不是惆怅的,自己活得还真失败,不能让男人怜爱,也不能让女人刮目。
郑文烨顺口便道,“你也认真点儿,明明有劲,却总是不肯使。小时候念书,明明足够聪明,就是懒,总是不肯用功。那时候小,不懂事也就算了,现在对工作可不能这样了……你不努力,就永远做人下人,永远受人指使被人轻视……”
宋初蕊十分干脆地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他以为还是从前吗?对。从前他总是这样,永远一副长兄神态,每次见她都恨不得从头教训到脚。
郑文烨被噎得不轻,心中顿时恼怒不已。
“我是关心你!”郑文烨提高了嗓音。
宋初蕊毫不退缩,“你干嘛要关心我?别关心我!那能值几个钱!”
郑文烨听着有些震惊,不能置信地看着宋初蕊,“小蕊!”他的目光有些沉痛,“你变了……”
宋初蕊咧咧嘴角,“我今天已经告诉过你,宋初蕊已经死过一次。”
高压锅的突突声越发激烈起来,宋初蕊伸手啪地关掉了燃气灶,唇角抿得紧紧。
郑文烨率先做了退步,他转身去看桌上的小小鱼缸,那是今天他和波波在街上小摊贩上买回来的,里头养了一只小乌龟。
“差点忘了给它喂吃的。呆会能给它吃点红烧肉吗?”郑文烨若无其事地问道,“它会不会喜欢?”
宋初蕊借势小小发了一通脾气,自己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一整天都很不对劲,很造作,很矫情。
“乌龟会吃肉吗?反正我没听说过。”宋初蕊亦好声好气地答了一句。
郑文烨道,“波波说它叫肉肉。”
宋初蕊嘀咕道,“这么难听。”
弄僵了的气氛终于重新稍见融洽起来,宋初蕊很快将锅子打开,把肉盛出来,郑文烨忙着把米饭装好,用筷子夹丁点扔到鱼缸里。
两人回到医院,波波正有板有眼地做操,宋初阳看得很认真,隔壁病床的老头意外地早早回到病房,此刻也正十分亲切和蔼地看着波波,还特别热情地鼓掌表示赞扬。
一看到宋初蕊,老头顿时深吸口气,眼睛一亮,“好香!”
宋初蕊把肉和饭一一拿出来,特地盛一碗给老伯,“我自己做的,伯伯你尝尝。”
老头笑得眼睛眯起来,“太香了……”
病房里一时间碗筷声交集,热闹得不行。
老头吃得比任何人都津津有味,忙里偷闲地请求道,“以后做饭能不能算上我的一份?多少钱都行!”
宋初蕊忙道,“伯伯您不嫌弃的话,我每次多做点好了。钱就不用了,多个人不过是多双筷子罢了。”
老头抬起头来,细细地看她一眼,又笑得眼睛眯起来,“嗯,不错。好姑娘。”他满意地咂咂嘴,示意身后的护士推他出门,“吃饱了,出去散散步。好姑娘,明天见!”
宋初蕊有些好笑,好姑娘的标准这么低吗?
只听得宋初阳道,“小烨,我记得你住得离这儿也蛮近,平时工作不忙的时候,多来陪我聊点儿天,顺便一块打平伙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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