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很是懂事，顺从地跟着蒋书真出门去。

　　郑文烨完全被宋初蕊的举动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宋初蕊，眼前的这个女孩，前一天晚上，她还偎在他怀里，撒娇地要他给她捶背按摩，他们在床上抵头相拥，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亲密。

　　但此刻她站在他面前，表情冷淡，目光嫌恶……

　　这么陌生的她，突然让他想起他们刚离婚的那会儿，即便是那会儿，她的态度也没有此刻这般恶劣。

　　不不不，说她恶劣，她分明礼貌周到，叫人生生说不出她的错处来。

　　“蕊儿……”郑文蕊喃喃道，“你听我说……”

　　宋初蕊置若罔闻，继续道，“如果郑公子坚持要控告我哥，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做错了的事，就得自己承担责任，相信这个道理我哥已经懂得。”

　　郑文烨有点拿不准，她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他，连我哥都懂得做错事要承担责任，难道你堂党郑公子就不懂吗？

　　“对不起，蕊儿……我……”郑文烨一贯的能说会道突然间完全派不上用场，莫名的惧怕让他烦躁起来。

　　“我跟你说了对不起！”郑文烨急道。

　　宋初蕊道，“我跟你说了没关系。”

　　宋初阳冷哼一声，“好了，郑公子，请你出去吧，我们家不欢迎你！要告不告，随便你！你帮过我的地方我永远记得，但你想欺负我妹妹，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郑文烨此刻才觉得嘴里一阵腥甜，刚才被宋初阳的拳头打过的半边脸，疼痛越发明显。

　　“我跟朱明熙，真的没有什么……”郑文烨艰难地解释道，“她今天早上来找我，说在楼下等我，跟我说几句话就走。”

　　他问心无愧，觉得不需要避嫌，因此答应下来。

　　朱明熙的意思是公司对她的工作很是不满意，有意放她大假，她希望可以跟郑氏再次进行商谈，把僵持的合作继续下去。

　　那辆失控的小车就是此刻出现的，他们完全没有留意。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朱明熙已经一把将他推开。

　　对，生死关头，她毫不迟疑地挡在了他面前。这是一个他喜欢了多年的女人，她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他脑海里回想的都是从前那些暗恋她的时光。

　　他不能解释那一刻的惊恸与震憾，他一心一意地祈祷着她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手机遗落在事故现场，他丝毫没有察觉。

　　等手术室灯灭，医生告知手术很成功，他松了口气，调查情况的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一块前来，其中有人递过来他的手机，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他蓦地想起来，宋初蕊还在民政局等他。

　　即便是当时，他也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想当然地觉得，没有任何事比一条生命更重要，宋初蕊一定会理解和原谅她。

　　此时此刻，宋初蕊就表示很理解地对他说道，“我都明白，我都理解。”

　　她的语气十分温和，似乎是要证明她真的很理解。

　　但郑文烨听出来了，她确实理解他，但她并不打算原谅他。

　　他也沉下脸来，语气冷淡几分，“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今的她再不像从前，他不能打动她，就只好硬着来，反正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他。

　　宋初蕊垂下眼帘，“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郑公子请回吧。”

　　郑文烨丢下一句话，“我会着人联系宋小姐。”

　　他走了。

　　宋初蕊被他最后一句话里的宋小姐惊着了，他什么意思？他还觉得他委屈了是吧？他终于忍受不了她的态度了是吗？是决心不要再哄着她，索性翻脸了是吗？

　　蒋书真很快返回来，张罗着做饭吃，宋初蕊不愿意再呆下去，她受不了他们的关心以及有可能的种种询问。

　　她坚持要走，蒋书真一直把她送到公交站。

　　“初蕊，其实我冷静下来想了一下，郑文烨也罪不至死……”蒋书真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你想啊，朱小姐毕竟在千均一发的时刻救了他，而且朱小姐还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人……”蒋书真道。

　　宋初蕊的眼泪已经弥漫进了眼眶来，她说，“书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更受不了……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没关系。你明白吗？书真？”

　　蒋书真不说话了。

　　宋初蕊低声道，“书真，我觉得我运气不好。”她抬起头来，看一眼灰蒙蒙的天，“好像要下雨了……书真，我想结婚，如果有人肯娶我，我立刻就嫁，从此以后就死了心。”

　　蒋书真吓了一跳，“千万别。”

　　宋初蕊微微苦笑，“很可能哦。”她深呼吸一下，“好了，书真，你回去吧。我会没事的。”

　　蒋书真不放心，“手机随时开着，随时让我们可以联系到你。”

　　宋初蕊道，“放心，我哪有死的勇气。再说了，我得活得更好才对，活得好好地，让那对狗男女好生瞧着。”

　　蒋书真笑了一下，叮嘱道，“说话算话。”

　　宋初蕊点点头，正好公车来到，冲蒋书真挥挥手，上了公车。

　　这仍然是一个不能安眠的夜晚，宋初蕊睡不着，索性打扫卫生，地板反复擦过好几遍，最后累瘫倒在地板上，身心困倦到了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到天光渐亮，宋初蕊终于合了一会儿眼，极短暂的梦里，似乎自己一直在歇斯底理冲着郑文烨大嚷，“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分明看到满面是泪的自己。

　　她看不下去，清醒地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她努力着要自己醒过来，她不要看到悲伤的自己。

　　但无论怎么努力，就是醒不过来，一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让她霍然睁开眼来。

　　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姿势别扭，一颗心突突直跳。

　　梦里的一幕幕清晰地滚过脑海，宋初蕊几乎想要狠狠地啐上自己几口。

　　她挣扎着起身，这才觉得浑身都疼。也许是昨晚劳动量过量，也许是睡觉的姿势不对……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人。

　　宋初蕊听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是郑文烨的助理，约宋初蕊见个面，相谈一下宋初阳伤人一事，以及理清一下他们之间的债务关系。

　　宋初蕊的心再一次像被割裂。

　　原来……男人收起了爱和怜悯，是这么现实和可怕，一分怜惜之心都不肯留！

　　她转而给徐招弟打电话，告一早上的假。

　　徐招弟只当她心情败坏，不愿意上班，自然同意下来。

　　宋初蕊赶往约定地点。

　　郑文烨的这位助理名叫周明，鼻梁上架副眼镜，自我介绍说与郑文烨是大学同学及舍友。

　　宋初蕊后来才知道，这位所谓的助理其实是某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因为跟郑文烨的关系极铁，因此才接受了郑文烨的拜托，前来约见宋初蕊。

　　当然，其实周明私底下对宋初蕊本人也极为好奇。

　　他与郑文烨同窗四年，大学毕业后他转而攻读法律，今年之前，他一直长居香港，前两个月才回到N市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关于郑文烨的这桩婚事，他事先全不知情，郑文烨找到他，将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周明简直难以置信，他与郑文烨多年知交，但郑文烨之前从来就没提起过这个女孩。

　　“你真的爱她？”周明都不相信，“你从前跟我说过的女人只有朱大明星一个人。我记忆深刻。”

　　郑文烨几乎要爆发出来，“你们都怀疑我！”

　　幸好周明立刻想起来，“对哦，我记得你的钱包里夹着一张照片，我当时问过你，你特别漫不经心地跟我说，是你的妹妹，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宋初蕊吧。”

　　郑文烨反而怔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把她的照片夹在钱包里了？”

　　周明点点头，“看来确实如你所说，你一早就把她放在心里而不自知。”

　　于是对宋初蕊更添几分好奇……此刻看到了她本人，也只觉不过平常姿色，他在电视上报纸上见过朱明熙的照片，两相比较，显然朱小姐各方面都占了上风。

　　“给您点了杯拿铁，不知道宋小姐喜欢不喜欢。”周明道。

　　宋初蕊点点头道，“谢谢。”

　　“其实郑先生的本意并非如此……”周明沉吟了一会才说道。

　　宋初蕊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周明猜想她这一夜应该也是颇受煎熬，不由得有些同情，“他知道宋小姐不愿意见到他，因此才委托我前来。”

　　想了一夜，宋初蕊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仍然在赌气，她完全没有想过郑文烨会真正地计较宋初阳，但事实上，他显然是来真格的。

　　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以为他会一直抱着歉疚之心，容她种种。

　　宋初蕊暗地里咬咬牙，“郑先生的意思是……”

　　周明道，“郑先生的意思是，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不知道宋小姐意下如何？”

　　他审视着她，想起郑文烨的一再叮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和手段，让她答应我的条件就行！”又急躁地补一句，“支票随你开！”

　　周明还真没见过他这样乱了阵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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