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婆婆扶着椅子坐下，缓缓道，“是的。我妹妹。正确地来说，我表妹。从前在老家，我们一块长大。她妈妈就是我小姨。小姨父和爸爸都是挖矿的，后来出了事故死了。小姨姨出去打工，再没回来。我妈妈扔下我，重新嫁了人。表妹和我一块跟着奶奶长大。后来，她参了军，奶奶去世后，我也离开了老家。我告诉过她，我住在这里，叫她来找我。我说，我会等着她。”

　　小七听得十分不以为然，“那她为什么没有来？”

　　房婆婆有些失落，“我也不知道，她一直没给我回信。”

　　“两个可能，一个是她已经不在人世。另一个是她压根儿不想见你。”

　　“胡说！她怎么可能不想见我！”房婆婆气得浑身颤抖，“反正我就在这儿等她！”

　　房小七啼笑皆非，“我妈！我的娘！您别这样行吗？她要来早来了！”

　　房婆婆侧头去找扫帚，房小七蹿出屋去，扔下一句，“反正我签过字了！您老人家看着办！”

　　“这小崽子！气死我了！我不搬！我反正不搬！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地！”房婆婆气咻咻地道。

　　宋初蕊也不知道怎么劝才好，想半天才委婉地道，“要不咱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姨。老是这么等确实也不办法。这样，婆婆，您手里有没有她的照片啊什么的，我托人给找找。”

　　房婆婆沮丧地道，“没有。”

　　“那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曾经做过什么？您说她参过军，记不记得在什么地方？”

　　“……她从前叫韩大苗。到部队以后改了名字的……我也不记得叫什么了……哎，我真是糊涂！但是我告诉她了，我住在这里！我托人给她写过信的！”房婆婆急切地道。

　　信息量这么小，怎么找？要穿越几十年的光阴寻找一个人，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宋初蕊也只得安慰房婆婆，“婆婆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房婆婆感激地道，“谢谢你小蕊！”

　　“但是婆婆，不管怎么样，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啊。”想起刚才那一幕，宋初蕊心有余悸。

　　“我也是被逼急了……”房婆婆不好意思地道。

　　“以后还是别这样了。让人多担心啊，你说是吧婆婆……”

　　“嗯……”

　　离开房婆婆家，宋初蕊的心情颇有些沉重。明知道是一件几乎不太可能的事，却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也不是知道是热心呢还是愚蠢。

　　回到郑文烨家，打开门便看到一大一小趴在地毯上，头抵头地在下五子棋，宋初蕊的心便暖暖地动了一下。

　　听到声响，两个人依次抬起头来，倒是郑文烨的目光还多了几分喜悦，波波这臭小子，完全波澜不惊的表情。

　　宋初蕊便有些不快，上前在波波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喂，看见你小姑姑，你就这般模样啊。”

　　波波早已盯回棋盘，敷衍地叫了声，“小姑姑好。”又嘘一声，“别吵！”

　　郑文烨道，“房婆婆没事了吧。”

　　“你听说了？”

　　“嗯，小七给我打电话了。”

　　宋初蕊发着愁，“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郑文烨不以为意，“据实报道就好。”

　　“嗯？”宋初蕊有些不明白。

　　“泼油抗迁的背后，竟是如此温情脉脉的真相，一定打动大众。在媒体的呼声下，开发商不敢轻举妄动，且一定有热心的网友发动大众帮助房婆婆寻找亲人！”郑文烨伸手落下一子，波波输了，发出一声哀叫。

　　厨房里走出一个人，“咦，小蕊回来了，来来来，开饭了。”竟然是王妈。

　　宋初蕊吃了一惊，“啊，王妈！你怎么来了？”

　　“夫人听说波波在这边，让我这段时间过来给你们做饭。”王妈笑道。

　　宋初蕊感激地道，“姨姨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郑文烨接口道，“是吧。这样的婆婆打着灯笼也难找吧。”伸手拍拍波波的脑袋，“去！洗手！想报仇等明天！”

　　宋初蕊脸红了一下，看到王妈笑了，更是不好意思，假装没听见，到厨房去帮忙取碗筷。

　　一切准备妥当，王妈并没有留下来一块吃饭，匆匆走了。

　　有郑文烨在，一向边吃边玩的波波乖巧异常，乖乖地吃了饭，自己把书包里的衣服取出来去洗澡。

　　等波波走开，宋初蕊才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周睫？”

　　郑文烨沉吟一下，“你就那么想见她？”

　　“对。”

　　“也许不见更好。”

　　“不。我得拿回属于我哥的钱。”宋初蕊执拗地道。

　　“你哥一男人，那点钱就当送她好了。有什么好计较的。”郑文烨轻描淡写地道。

　　宋初蕊瞪大眼睛，“凭什么啊？她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花我哥的钱。现在我哥有难，她一脚就把他给踹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再说了，现在我哥很需要这些钱！”恼怒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事我问你多少次了，你每次都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我，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郑文烨看着她，半晌才若有所悟地道，“果然你发起怒的样子是最可爱的。”

　　宋初蕊差点吐血，正要骂上两句，手机叮一声跃进一条短信。

　　“小蕊蕊……”

　　短信来自韩正良，如此亲热与哀怨，宋初蕊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一定是康大又骚扰他了。

　　看她嘴角轻轻翘起，郑文烨顿时起了疑心。

　　“我已经把你搬出来了，康大还是不依不饶的，说什么只要我们一日不结婚，她就一日不放手……我想去死！”韩正良似乎憋屈已极。

　　“短信？这么晚了，谁呀？”郑文烨不动声色地道。

　　“朋友。”宋初蕊镇静地道，将手机一收，便要转身回房。

　　大约是要避开他才回短信。郑文烨想着，心头便跳起一小簇火苗。

　　“什么朋友？给我看看。”语气是轻淡的，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不好意思，不方便给你看。”宋初蕊才不吃他这套。

　　郑文烨看着她，慢慢地才道，“明天还要不要去看周睫了？”

　　宋初蕊一愣。

　　郑文烨已经自她手里拿过手机，扫一眼，再扫一眼，然后哧一声笑。

　　“小蕊蕊？真恶心。你让他这么叫你的？”

　　“没有！”宋初蕊涨红了脸。

　　“以后不许让他这么叫你！”郑文烨不容置疑地道。

　　宋初蕊翻个白眼给他。

　　“管得还真宽。”她小声嘀咕。

　　郑文烨竟然噼里啪啦地回起短信来。

　　“喂！”宋初蕊大惊，急忙去抢手机。

　　郑文烨抬高手，宋初蕊个矮，哪里抢得到，只听到叮地一声，短信发送成功。

　　郑文烨笑了一下，将手机还给她，“好了。”

　　宋初蕊剜他一眼，打开手机看。

　　“那就去死吧。”

　　宋初蕊霍地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郑文烨！”

　　郑文烨极无辜地扬扬眉，“怎么？”

　　“你混蛋！”

　　郑文烨脸色一沉，“你明天还想不想去见周睫了？”

　　又来！宋初蕊又气又怒，眼眶顿时红了。

　　一看她这模样，郑文烨便有些心虚气短，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好吧。对不起。”又不甘心，“但是他叫你小蕊蕊！”他气鼓鼓的。

　　宋初蕊瞪着他。

　　这个样子的郑文烨……她还从来没见过。又是稀奇，又是好笑，似乎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窃喜。

　　“干嘛，你吃醋啊！”

　　“嗯。”

　　没想到郑文烨老老实实地便应了一声，宋初蕊猝不及防，倒怔住了，耳根子一点点地红起来。

　　郑文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自己也很烦恼，怎么突然间就这样子。你的任何事情都让我烦心，惦记。我没试过这样……确实烦透了。”

　　宋初蕊静了一下，想及自己的给他添的一桩桩麻烦，遂低声道，“你帮过我的那些，真的……非常感谢。”

　　“你要怎么感谢？就这样，每次都只在嘴巴上说声谢谢？似乎不太有诚意，也不太有意义吧。”

　　“……那……”

　　郑文烨挑一下眉，建议道，“不如这样……我帮过你的每一件，你回赠我一个亲吻好了。”

　　宋初蕊恼怒起来，“郑文烨！”

　　“无耻！下流！混蛋！还有什么？你怎么能这么骂你的恩人？”

　　“……”

　　宋初蕊无言以对。

　　波波顶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小姑姑，我想跟小姑爹睡！”

　　“随便你！”

　　波波欢呼一声。

　　郑文烨道，“自己吹头发去，然后看会书，上床睡觉！马上！GO！”

　　波波乖乖地应声而去。

　　宋初蕊不得不刮目相看，“波波还挺听你的话。”

　　“因为我真正关心他爱护他。”

　　宋初蕊只好又道，“谢谢。”

　　郑文烨看着她，不说话。

　　宋初蕊的脸慢慢地红了个透。她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在郑文烨看来，既嗔又羞，实在是撩人心扉。

　　没忍住，干脆利落地上前将她脑袋一摁，直接在她在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又迅速放开，头也不回地走，丢下一句，“不许人叫你小蕊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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