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廷目光自墙面上收回,骞回到罗深身边学了她的样子席地坐下,“刚刚你报给我福利院的地址,我还以为你恰好在这里做义工。知道你是在这里长大,我真的很震惊。”
罗深避开雷廷深藏着情意的目光,一时不知要跟他说什么话题。
雷廷也只是静静坐着,目光凝在她肿起的脚踝上,不知在想什么也默默不言。
就在这静默得快尴尬起来时,罗深的手机铃声又响,唯一吸引注意力的声源使得两人同时向屏幕看去,都看到了上面那个名字。
莫司晨。
雷廷目光稍转凝定在罗深脸上。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雷廷一眼,见他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得接了电话。
“你还要跟我继续这样拉锯吗?”莫司晨的声音里已无之前的怒意,而是带着无奈,“你到底在哪里?不管是办什么事都会有一个地点,需要这样遮掩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坚持?罗深越是后悔,压低了声音道:“真的不方便告诉你,等我休完假就会回公司……”她抬眼看到罗晴过来了,心知更糟。
罗晴并不知道厅中情形,一进来就向罗深询问意见:“中午招待客人,做什么菜?”
罗深拿开手机回道:“由妈妈决定吧,反正家中简薄,客人应该不会在意,妈妈辛苦,我帮不上忙了。”
罗晴看一眼客人笑了笑出去了,罗深方想起手机还在通话中,凑到耳边一听,那边已是寂静无声。
他挂掉了,这样也好。
她一声轻叹被雷廷看在眼里,问道:“很苦恼吗?他是在找你吗?”
罗深浅笑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雷……呃,一时竟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雷廷瞧着她灰败的脸上带着凄苦的美,也轻叹道:“你始终……不想跟我更近一点吗?”
罗深转开目光,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回答,需要一个必须让他从此止步的答案。
雷廷却以为这样的沉默中带着生机,“我的家里没有人赞同我从政,全家经商的背景令我在这条路上走得异常艰难,也需要我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罗深静静听着,对雷廷的事她并不想过细地了解,但此时已无话聊,离用餐时间又还早,也便由着他讲。
“知道我要调到津海,家中长辈更是一片反对,你应该无法想象,以断绝亲情相威胁的那种挣扎,”雷廷的声音中带着淡淡伤感,“其实这条路我走得很孤单。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以为终于可以有一个陪伴的人。”
罗深眼睫闪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不是曾在部队吗?”
见她稍有了些回应,雷廷眉梢一挑,“是,也曾……有很高阶的军|衔,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部队。”
“或许在那里,你家人不会这样干涉?”她顺着话意随口问道。
雷廷见她不再一直推开他,两人聊得算是平顺,心头喜悦,目光一转看到她的痛脚,担忧道地凑近去看:“你的脚,还是去医院治疗比较好,吃完午餐我带你去。”
罗深收了收腿,却不想一阵钻心的疼袭来,不觉间抽了一口气。
雷廷也跟着皱眉焦急,挪近她身边又手足无措,转眼看到桌上喷雾药瓶忙取了过来,“这是止痛药吗?”
罗深双手抓着小腿,无声地点头。雷廷忙取了开了瓶子朝她脚上喷药。
“谢……谢谢,”罗深歉意地说,“药味很重,你可能会不舒服……”她自己也闻得有些晕了,转开了脸躲避药雾,却不料这一眼看到一个人,惊得她心脏险些停了。
莫司晨!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厅中,咬牙握拳,阴鸷的脸上一双冷得就快结冰的眸子瞪着雷廷,全身上下挟裹着重重的寒意。
罗深泄气地闭了闭眼睛,本来因为雷廷这个客人在旁而坐得挺直的身子也颓然靠向身后的沙发,抬起右手按在跳得失序的心脏上。
雷廷却浑然不觉,喷好了药,盖好药瓶放好,抬眸看到罗深脸色僵凝,目光忘我地瞧着的方向正是自己身后,不禁也回头看去。
不知为何,原先觉得来找罗深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一刻仰头看到站得挺直的莫司晨,他心头竟升起莫名的歉意,不禁站了起来,当他视线与莫司晨平等时,那股歉意又消逝了去。
两个男人顿时形成对恃的局面,高高地伫在罗深面前,她心头不由得紧张起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雷廷的气势令莫司晨胸中翻腾滚烫着愤怒,罗深的沉默不解释又令他深沉的失落和痛楚。
原来因为雷廷在这里,所以她才这样强硬拒绝他,雷廷可以亲密地为她上药,他却连知情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想这样认为,然而眼前的事实却令他没有办法不这样认为。
所以,他连询问都不需要了。
罗深看到莫司晨眸中瞬息变化了几种情绪,从愤怒到悲凉,她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之前不愿意告知的一切,现在她希望他可以问一问。
但他只是冷冷地杵在那里,眸中是仿佛已经洞穿一切的了然。
他还什么都不明白,却已经下了判定。她看出来了,突然间也放弃一切解释的欲|望。
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她低下头,无力地伏在矮桌上。
莫司晨心头一紧,蹲下来单膝跪在她旁边,细细地看她。
她脸色一直苍白着,现在更是连唇上淡淡的血色都失去了。
“你到底有多痛?又为什么要骗我?”他质问着,仿佛怕吓到她一般声音压抑着,“是真的很讨厌我吗?害怕我象无赖一样缠着你?所以要连曾经的那些关系都撇清楚?”
他是故意的,她想,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她心上,敲得她原来清明的眼睛突然涌出了泪,她连忙闭上,以为这样可以关住突然打开的水龙头,但无济于事,泪珠仿佛决堤般更是汹涌。
莫司晨看着这些坠落的泪珠突然间束手无策,伸出双手又停在空中害怕碰疼了她,看了她许久只问出这样一句:“你说,需要我马上离开吗?”
罗深心头窒息般地疼,终是承受不住时她动了动那只脚,终于将痛感转移,“啊”的一声后咬紧牙关,喘|息着,却浅浅地笑了,“总经理,是该离开,那样我会好过一点。”
雷廷瞧着这两人情形怪异,两个人都压抑着忍耐着,互相抵抗着。
“是真心话吗?”莫司晨举在空中的手终于缓缓握在她手臂上,“即使在你已经虚弱得就快晕过去了,你心中念想的也是要我离开吗?”
不是!她想说。
但她却点头。
莫司晨也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明明脚摔伤了却叫司言帮你撒谎,又是为什么?”
“真是一个蠢笨的问题,”她闪着泪光的眸子望着他,“就是不想让你这样,所以才会骗你。”
罗深只希望可以快点气走他,因为她就快支撑不住了,脚上的疼竟在这时突然剧烈,她周身越来越冰冷,全身的热量向那只痛脚涌了过去使伤处烫得就快爆炸一般。
莫司晨见她额上密密的汗珠,不禁伸手探去,入手冰凉,再摸她手掌也是冰凉一片,脸上那抹笑容越来越浅,刚刚还在望着他的双眸原本有着凄美此时也迅速空洞下去。
“她已经晕过去了,”雷廷惊呼一声,“有什么话以后再说,马上送她去医院!”
莫司晨懊悔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就走,才突然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院里所有的孩子,一齐站着安静地看着他们三个,见他走近忙又让出通道。
“姐姐有两个男朋友。”他走出屋子大门时背后有孩子这样说。
“不是,姐姐没有男朋友。”另一个反驳说。
莫司晨脚步不停,低头看看怀中已失去知觉的女人,心绪烦乱得就快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了。
下午马上在集团内网上传开的消息引起一片哗然,公告栏前也被员工紧紧围住,大家的议论都绕在一个焦点上。
“叶晓梨……辞退……”
“莫……啊,总经理罚年薪百分之十……好重的处罚!”
“还有还有,罗深降工资一级!”
“总经理秘书室还要做检讨呢,内网上有详细通报,快去看……”
而当事人之一此时正躲在角落打电话,声音慌乱地说:“姐!你快跟姐夫求求情,你们才刚刚订婚他一定听你的!不行吗?舅舅说的……是老总裁决定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辞退?爸爸会骂死我的……”
罗深醒转来时,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睁眼就被屋顶灯光眩花,忙又闭上适应了好一会。
或许是她眼珠转动被发现了,只听一个声音说道:“醒了吗?还疼吗?”
是雷廷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雷廷的声音?她明明记得眼前是莫司晨的脸!
“他去医生办公室了,”或许是她皱眉了,雷廷仿佛洞察了她,动了动她的被子说:“你是想找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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