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这本书么?”这是爷爷的声音。
莫司晨已伸到门口的脚又退了回来,身体靠在墙边,他曾问过爷爷为什么对罗深会那样特别,当时爷爷没有回答他,现在是否会得到答案呢?
只听罗深接话道:“看过呢,好几遍。老先生看过吗?”
门里,莫振南爽朗笑道:“是,当年创业正在艰难,每天最放松的时刻就是临睡前捧着这本书看上几页。没想到女孩子也喜欢武侠小说,你既看了好几遍,不妨对这本书的看法如何?”
罗深将书本递给莫振南,沉吟着:“看法当然有,不过女性的视角毕竟与男性不同,关注点也不同,男性关注的是江湖豪情快意恩仇,女性关注的是侠骨柔肠的爱情。”
莫振南点头,“全对。现在我老了,眼睛不给劲了,想看也困难了。”
罗深心底一柔,温声道:“那您随便翻一面,翻到哪里我就念哪里。”
莫振南从书本中间翻开递给罗深,“就念这里吧。”
罗深一瞧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心底感叹。
“真巧,这段也是我喜欢的。”罗深轻笑道:“那我就念啰。”
看老先生点头,她便娓娓地念了下去:
【黄蓉素知老父心意,见他眼露冷光,已知起了杀机,在他手掌拍出之前,抢着拦在头里。黄药师怕伤了爱女,掌势稍缓,黄蓉已拉住华筝手臂,将她扯下马来。只听呼的一声,黄药师这掌打在马鞍上。最初一瞬之间,那马并无异状,但渐渐垂下头来,四腿弯曲,缩成一团,瘫在地上,竟自死了。
这是蒙古名种健马,黄药师一举手就将之毙于掌下,武功之高,实所罕见。拖雷与华筝等都是心中怦怦乱跳,心想这一掌若是打到华筝身上,那还有命么?
黄药师想不到女儿竟会出手相救华筝,楞了一楞,随即会意,知道若是自己将这番邦女子杀了,郭靖必与女儿翻脸成仇。哼,翻脸就翻脸,难道还怕了这小子不成?
但一望女儿,但见她神色凄苦,却又显然是缠绵万状、难分难舍之情,心中不禁一寒,这正是他妻子临死之时脸上的模样。黄蓉与亡母容貌本极相似,这副情状当时曾使黄药师如痴如狂,虽然时隔十五年,每日仍是如在目前,现下斗然间在女儿脸上出现,知她对郭靖已是情根深种,爱之入骨,心想这正是她父母天生任性痴情的性儿,无可化解。
黄药师柔声道:“蓉儿,咱们回去罢,以后永远也不见这小子啦。”
黄蓉向郭靖望了一眼,见他凝视着自己,目光爱怜横溢,深情无限,回头向父亲道:“爹,他要娶别人,那我也嫁别人。他心中只有我一个,那我心中也只有他一个。”
黄药师道:“哈,桃花岛的女儿不能吃亏,那倒也不错。要是你嫁的人不许你跟他好呢?”
黄蓉道:“哼,谁敢拦我?我是你的女儿啊。”
黄药师道:“傻丫头,爹过不了几年就要死啦。”
黄蓉泫然道:“爹,他这样待我,难道我能活得久长么?”
黄药师道:“那你还跟这无情无义的小子在一起?”
黄蓉道:“我跟他多耽一天,便多一天欢喜。”说这话时,神情已是凄惋欲绝。父女俩这样一问一答,江南六怪虽然生性怪僻,却也不由听得呆了。
须知宋代最讲究礼教之防,黄药师却是个非汤武而薄周孔的人,行事偏要和世俗相反,才被众人送了个称号叫作“东邪”。黄蓉自幼受父亲薰陶,心想夫妇自夫妇,情爱自情爱,小小脑筋之中,哪里有过甚么贞操节烈的念头?这番惊世骇俗的说话,旁人听来自不免挢舌难下,可是他父女俩说得最是自然不过,宛如家常闲话一般……】
罗深念到这里停了,她眼中带泪,喉间更是哽得难以言语。
莫振南心头突然一动,想到她与司晨的情形,不正是刚刚那段书中所述的样子么?
而静静站在门外的人此时也呆怔住了,这就是黄蓉的爱情观!他曾为了寻找这一段几乎通宵翻阅。
他就那样怔怔站着未动,手指紧紧抓着塑胶袋似未觉重量一般。
只听房间里爷爷又说:“你现在的心境也是书上那样吗?”
她的心境?爷爷竟知道她的心境!
他不知罗深表情,凝神听着她的回答,听见她说道:“我的心境……是无所求。反正,迟早是要……”
迟早是要怎样?莫司晨忐忑着等了许久也未见她继续往下说,也未再见房里有说话声,他不禁悄悄挪到门边,从门上的玻璃视窗望进去。
只见爷爷正扯了面巾纸递给罗深,而她垂着头接过拭了拭脸颊,然后抬眸望着莫振南浅浅地笑了笑。
“天爱快回来了吧,买个猪蹄子这么久。”莫振南报怨道。
原来小姑姑也去买食物了,莫司晨看看自己手中提的袋子,是他从不语汤馆买来的晚餐。
“还真是有些饿了呢,”罗深说,“天爱姑姑肯定是自己吃饱了才回来,也不考虑我们。”
她饿了。莫司晨抬手要推门却又突然想到,房里的两人有着共同的秘密,现在进去会不会失去获知这个秘密的机会?是否还要偷听一阵?
但还未等他考虑清晰,肩上突然被拍了一记,他惊得回头一瞧见是莫天爱,十分恼火地瞪了小姑一眼,“小姑真是!几十岁了还这样童心未泯!我看谁敢娶你!”
莫天爱瞪着侄子,“没人娶我就赖着大哥一辈子,专门闹你!”
房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一齐向门口看过来,莫振南父女刻意忽略掉罗深看到莫司晨时脸上掠过的不自然,莫司晨却深深向罗深瞧了一眼。
四个人的晚餐用床头板搭在罗深的病床上进行。
一个人极为安静一句话都不说,时不时望向对面的病人却又总被小姑姑故意倾身挡他视线还向他做鬼脸。
另三个人则东拉西扯闲谈。
在晚餐进行到尾声时,莫振南突然说:“海叶也是罗秘书这般年纪吧,不如,你就做我孙女好啦。”
罗深惊异地抬眸,下意识先看一眼莫司晨,看到他脸上同样惊异的表情,还多了明显的警惕。
三双眼睛一齐向莫振南瞧过去。
“爸,你又让罗秘书为难了。”莫天爱轻轻责怪道:“她身世本来就凄凉,你这是在可怜她嘛?”
莫振南有些迷惘,眨了眨眼睛,“不行吗?她和海叶堪堪相同的命运,我还以为……”
罗深刚刚那一憋看到了莫司晨眼中的极度不赞同,她自己也从未有过如此念头,首先忙婉言道:“多谢老先生抬爱,罗深不敢领受这样的福气。”
大家都为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神,莫司晨则松了一口气,紧握着筷子的手稍稍放松,却见罗深又问道:
“可以问一问,海叶是哪位吗?”
“是我的小妹,”从进门来就一直未说过话的莫司晨答道:“在两岁的时候被陌生人抱走再也没回来,她的年纪跟你……跟罗秘书差不多。”
罗深听得心头惊跳,突然想起他曾问过她的出身问题,想必是不他本人要问的,小心冀冀地道:“她是叫……莫海叶?”
莫司晨点头,脸色沉重,凝望着她,“对,大家都叫她小叶子……妈妈曾一度怀疑罗秘书……就是小叶子。”
罗深只觉心头被压上石块一般沉沉地坠着,脑际闪过在夏溪村时见过的酒店后厨助理,一丝隐约的不安和怀疑,但毫无根据的事又不敢说明,只期待下次去夏溪村时有机会再见海叶。
莫振南也沉浸在丢失小孙女的伤感中,连手机贴身震动都未知觉,直到铃声响起才忙着找出来接听。
他接电话的脸色竟是越来越阴沉,此时大家已经都停了筷子,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去。
最后,他说的是拒绝的话:“司晨最近惹了大祸,正在做检讨,我已经给他下了禁足令,我自己也要做些身体调养不适宜出门,谢谢叶家长辈的邀请了,等司晨弥补了这次过错,我再带他一起上门打扰。”
大家一听便知电话来自叶青峰,而莫司晨更是诧异于爷爷会回绝的态度,禁足令一说看来为了这个回绝也不得不实施了。
罗深眸中更是闪烁不定,在莫司晨向她望过来时忙垂了眼帘俺去。这两日与他诸多误会,心头是越来越浓重的伤感,又有莫振南和莫天爱在场,她更是不想流露丝毫情绪。
也因为这两个人在场,她才不需要单独面对他给的强大压力,也希望一会他能和他们一起离开。
她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因为于珈来到了,一进门看到满屋子的人,惊得呆站在门口,眼睛搜到罗深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
“呀,这么……热闹,”于珈看着莫司晨干笑两声,一边走近一边说:“哈哈,原来是上司来看望下属啦,真是个好上司啊,那么另两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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