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可想了的。”小朋友兴高彩烈。
“你在哪里？”
“我在美国啊，我去看了干妈，爸爸，我告诉你哦，干妈要死了。”
杨毅看了看电话里的小人，他还是有点担心自己孩子受影响的，如果糖糖早告诉他是来看徐画的，他可能不会让他带着豆豆过来，毕竟孩子这么小就要面临生离死别，而且迷信点说，和一个将死之人在一起，是不好的。
“豆豆怕吗？”杨毅顿了顿：“豆豆，不要怕，干妈是豆豆的亲人，她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在天上看着豆豆长大，会保佑豆豆的。”
“哦。爸爸，那我不怕了。”小人脆生生地回答，而后又和杨毅说：“爸爸，妈妈肚子里有小BABY了，爹地说，我要做姐姐了。”
杨毅惊呆了，睁大了眼睛，她，又怀孕了！
“爸爸，妈妈生的小BABY，是和我一样也叫你爸爸，叫爹地做爹地吗？”小人儿没有发现视频中的爸爸脸色难看得很，仍然为一些她搞不清楚的问题在问他。
“不是，爸爸只是和你哥哥的爸爸。”他吐出这几个字，“豆豆，爸爸有点事要忙，明天在和爸爸讲电话，好吗？”
小人愉快地挂掉电话，并不知道她的爸爸此刻的心情。
她洗完澡出来，糖糖抱着豆豆去洗澡，她的电话响了，一个没有来电名称的电话，那上号码早已浪记于心，看到他的号码，她有点紧张，她不由得好笑，笑自己幼稚，紧张什么呢。她并不知道女儿已经将她怀孕的消息告诉了他，想了想，接起，却并不想开口说话，电话通着，只能听到那头的人的呼吸声和强压着的怒火、隐忍与不安。
她静静地听着，不明白他的这些情愫来自于哪里，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在前几年他知道自己出轨糖糖，也没有象今天这样过，电话在一分钟又一分钟的安静里沉默。
她知道电话那头的是他，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可是她却感到了他无尽的寂寞。等了很久，她以为电话那头的人已经睡着，电话却传出了他的声音，那是酒醉后的声音。
“老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你告诉我，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侯？”
“老婆，你要我怎么办？我们孩子都有了，你还不肯回来，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等你到什么时侯？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你能告诉我吗？你告诉我，我就去做。”
“老婆，你知道吗？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等不下去了，前一次，我等了你五年，我不敢换电话，不敢搬家，我怕你有一天回来，你想要找我的时侯怎么办？这一次，我等了你三年多。老婆，你知不知道，等人很辛苦，很累的？你再不回来，我怕我等不下去了，我会爱上别人了，可是如果我爱上别人了，你怎么办？我们孩子都有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老婆，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回来？你带着豆豆回来吧。”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电话那头的男人一个人自言自语，象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告诉她，他在等她，他在等她回家，等她原谅。
她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她和他之间，从来都不是她原谅他的问题，也从来不是他的问题。
“老公，不是你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啊。”
“你要怎样才回来，你告诉我？老婆，你告诉我，我都去做。”
“可是，我怎么回得去？老公，你告诉我，我怎么回去？”
他愣了，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他在电话里听到她抽泣的声音，他看到了她流泪的脸，那泪流满面的模样让他心痛，那颗颗眼泪滴在他的心里，他瞬间明白了，不是她不愿意回，而是她回不来了，他和她之间相隔的不是她不爱了，那条通往他的道路，越来越漫长了，漫长到她不想走、不敢走了。
“杨毅，别喝了，你喝了太多了。”
她听到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女人收拾的声音。
“别喝了，喝酒伤身，身体坏了，以后豆豆怎么办？”
“莫书，他喝多了，睡了。”电话那头的女人轻轻地说，她知道那个女人是朱茵，陪在杨毅身边的女人。
“哦，麻烦你照顾他。”
“嗯。”女人回答她：“莫书，你现在过得应该很好了吧，如果你没有回头的打算，那么请你放过杨毅吧，糖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不放过杨毅？他还要对你死心踏地？你憄么还要招惹他？你知道这样他多难过？”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放过他吧，他是我见过最傻的傻瓜。挂电话了，我扶他回去休息了。”
电话传来冰冷的挂断的声音。
她紧紧地握着电话，立成了一道风景。
糖糖走到客厅的时侯就看到了落地窗前的风景。
他早在半小时前就听到了她接的电话，听到了她那句“老公，你告诉我，我怎么回去？”，她在和杨毅通电话，糖糖知道。他知道，在她的心里，杨毅始终在她的内心深处的，是她无法根治的心病。他和她三年多，始终不愿意把老公这个词送给她，却轻易地和杨毅通电话的时侯叫出来声。
他黯然转身，回到洗浴间把三个人的衣服洗了，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如果错了，纠正这个错误还来得及吗？
他想起了她肚子里那个五周的小豆芽般的小胚胎，如果错了，他愿意放弃那颗小豆芽，没了小豆芽，他就没有牵挂，他走的时侯就会更洒脱。
站在她的背后，听到她压抑的抽泣声，他再次坚定了这个决心，他怎么努力都比不过杨毅的一通电话，此时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笑话，他以为这三年，她终究会爱上自己的，哪怕一点点都不会让自己这么伤心。
小豆芽，原谅爸爸，不能带你来到这个世上，初初听到有小豆芽的惊喜变成了疼痛。
他站在她背后，很久。
“休息一会吧，倒倒时差。”他没有象往常一样去拥抱她，说完这句，自己先回了卧室。
卧室是两张大床，如果是以往，他一定会腻着和她睡一张，今天，他不想了，他和豆豆睡在一张床上，闭上眼睛，回想自己这三年做的事情，忽然觉得自己可悲到可怜。
孩子不是自己的，老婆不是自己的，自己所做的是一个笑话。
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进来，大概看了一眼他睡在了豆豆的旁边，他想，她应该知道他听到了她的电话了，是啊，她在他面前从不掩饰她对杨毅的感情，似乎总是天经地义似的。
没多久，他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真是没心没肺的女人，这样还能睡着？他翻过身，侧身看着那张床上的女人，早孕让他的脸有点白，有点憔悴，他又有点心疼，叹口气，走过去，钻进她的被窝，搂紧她，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他也睡了过去。
她是在他的大手的抚摸下醒来的。
他的手在她的腹部抚摸，腹腔的子宫里有一颗小小的小豆芽，正在发育，那是他和她的孩子。这个孩子如果在，只有他一个爸爸，没有人会和他抢，他也不会给别人，三年以后会不会也象豆豆一样聪明吧？也会象豆豆一样缠着他让他陪他玩的吧，她也会教他，爸爸去赚钱了，养妈妈和小豆芽的吧。
她动了动身子，她醒了。
“莫书，你说，如果小豆芽三岁的时侯，你会不会告诉他，爸爸要上班赚钱，养妈妈和小豆芽？”他的头窝在她的颈子里，低沉的声音象大提琴。
“当然会啊！”
“那我是不是要努力上班赚钱养你们娘俩？”
“当然！所以，你要努力赚钱！不然，我就告诉小豆芽，爸爸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嗯！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们娘俩花的。”
她看了看他眼底的深眸象藏着什么话似的，他摸了摸他的下巴，还是那么的酥酥麻麻。这是她释放的信号，她想要了。
“想？”
“一点点。”
“那就起床，我去医院，豆豆等会要醒了，杨光应该会过来接。”
“豆豆放杨光那几天？”
“等徐画的事情处理完吧，你先回纽约。”
“我不回，我要在这等你。”
“等我干嘛？这么舍不得我？粘这么紧？”他邪邪地问她，其实他想要一个答案。
“是！我就是怕你被洋妞勾搭走了。”她笃定地回答。
“什么时侯这么不自信了，嗯？”他望着她的眼睛，有点不相信。“或者说，你很在乎我？”
“切，谁在乎你了？我就是想，你在，我想要就随时可以要。”她撇撇嘴，努力让自己放浪形骸一点，风流香艳一点。
“嗯，这也是一个好理由，这么说，你还是比较喜欢和我做的？以致于不想离开，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他问她，唇捉住她的，狠狠地回吻。
他出门前问她：“莫书，我们不回国了，好不好？”
不回国，她和那个人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了。
“不回国？为什么？那边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不回？”
他看了她一眼，说，“我可能晚一点回来，你不如可以考虑和豆豆一起住杨光那去，这几天徐画的事情比较繁琐，你怀着孩子不能去参加这些事。”
“我不去，你不让我去徐画姐那边，那我就不去，我就在这等你。”
“别这么犟，行不行？我没时间照顾你。”
“我不管反正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要敢不管我，我就饿死你儿子小豆芽。”她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看了她一眼，看她不是象在开玩笑，眼底有了笑意：“算你狠！我尽快赶回来。”
这个女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杨群杰赶过来的时侯，徐画正眼睁睁地看着窗外。
二十分钟前，按照约定，医生为她进行了安乐死的注射，还有两小时，她就要离开了，她赶跑了糖糖、莫书、还有她的学生，把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间房里。
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无牵无挂，多好。
又到秋天了。
她爱的那个男生，以后真的不能见不到了。
“画儿，你在想什么？”他走到床边，象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秋天到了吧，好想回去画残荷啊。”她转过脸来，看着他：“你看，你每次出现，都让我意外。你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侯，在那之前，你见过我吗？”
“你说呢？”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
“我想知道。”
“嗯，那我告诉你，其时，我是跟踪你去的，我早就知道建筑系有个女生喜欢画残荷，还是个美女。”
“那我也告诉你，其实，我也早就在暗恋你了，只是一直不敢向你表白。”她也笑笑，伸手摸摸他的脸。
“我知道！”
“我隐藏的那么好，你怎么知道？”她愕然了。
“因为，我们在校园曾有很多次偶遇，我看到了你害羞躲闪的目光，还有忘了告诉你，那些偶遇都是我制造的。”
“真的？”她脸上飞起了红晕。
“是啊，可是你却后知后觉，以为荷塘才是我第一次向你表白，我暗恋了那么久呢。”他笑了：“其实，我也很胆小，一直不敢表白，谁知道你那么好追，我一表白你就答应了。”
“是不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太容易追了？”
“没有，我觉得我太幸运了。”
“群杰，你看你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都不像以前那么帅了，你如果不帅了，我以后怎么爱你呢？”
“我会想尽办法让你继续爱我的。”
“你好好的我就会继续爱你，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先走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我会听你的话。”
“我的话你记得吗？你告诉我。”她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我会每年春天去看一次莲，我会仔细地听风吹莲叶的声音，因为那是你为我演奏的情歌。”他轻轻地说，脸上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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