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从脑海里再度闪现，回忆里有甜也有苦。

　　“这些年，你没回国找过杨哥吗？”

　　“刚去美国的时侯，我每天都在疯狂的想他，我低估了他在我心中的份量，我只能用超强的工作来缓解想他的冲动。我总是安慰自己，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差不多一年以后，我才慢慢心情才平复下来。即使再想他，我也没有想到过回来，或者写信给他。”

　　“为什么？”

　　“呵呵。”她笑得有些难过：“第一年，我不敢回来，我走的时侯那样做的，他不恨我么？后来，我不想回来，我怕他有了别的女人，我害怕我会疯掉，我害怕看到别的姑娘追他，可是他那样的青年才俊，怎么可能没有姑娘追呢？与其回去疯掉，不如在异国他乡独自承受相思。”

　　“真的有那么多人追吗？疯狂到什么地步？”

　　“怎么没有？你家杨毅、唐大治、杨群杰是校园三剑客，在那个无论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经济至上的年代，他们就是神话。对，就像你们追星，比追糖糖还要疯狂。那时侯没有网络，姑娘们似猛虎，杨毅如果不是有金群，怕也会抵不住美女的生猛了。”

　　“有那么疯狂？”

　　“我不想自己一生和过多的女人去争抢分享一个男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开。”

　　是啊，她太矫傲，矫傲到不敢低头，生怕一低头，就有人看出她的懦弱。

　　“徐画姐，好好治病吧！杨哥还是在意你的，你应该看得出来的。”

　　“我知道。”徐画望了望莫书：“其实，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病，是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很惨，本来我想找个时间和他道个别，这个学期的课一完，我就打算一个人安静的离开的，我的病我不想牵扯到任何一个人，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为我难过。更不想因为我影响到他。”

　　“徐画姐！你可不能有这想法。”

　　“莫书，你知道吗？我是个了无牵挂的人。三年前我回来，我也想过博一博，赌一赌，所以，你发微博我没阻止，但是这三年，从我回国的那天起，他就跟在我后面，却从没有正面见过我，今年，我想要正面面对他，却发现自己生了这个病，你说，这是不是命运？我做好了彻底消失的准备，没想到糖糖却找到了他，我才发现，原来，那些年的都不过是误会，我们仅仅是因为误会错过了三十年，这错过的三十年，原来是我最渴求的生活，我忽然觉得我舍不得死了。”

　　“舍不得就好好治。徐画姐，你好起来，以后豆豆还指着你教她画画呢。”

　　“莫书，你和糖糖都是好人，其实，杨毅也是好人，他爱你很深，你能遇到两人个爱你的男人，真好，你一定要幸福下去，无论和谁在一起都要幸福下去。”

　　莫书茫然了。现在，她幸福么？应该是幸福的吧，日子过得平平稳稳，波澜不惊，豆豆聪明伶俐，糖糖对她和豆豆宠爱有加，她对糖糖最开始的崇拜也在这一千多个平常的日日夜夜里成了生活，如果说不自信，她比徐画更不自信，可是糖糖又给了她足够的自信，让她有理由去相信，她和糖糖就是最好的搭配。

　　可是，总会有些时侯会想起杨毅，想起那些年她的他下过的棋和他吹过的红蜻蜓，还有在汶川时他的奋不顾身。

　　心里明明在想着杨毅的，却又和糖糖在一起，她问过自己很多次，这是在做什么？

　　就象昨晚他的那些话那个吻，就差点让她请求他的原谅。

　　在她和他和糖糖三个人的故事里，她选择了糖糖，就辜负了杨毅，那个被辜负的人已儿女双全。

　　人是有贪念的。

　　有人贪念荣华富贵、有人贪念城市的繁华，而她俩却贪恋芸芸众生里最可遇不可求的爱情。

　　如果能在生命的最后那刻，拥有你短短的几个月，也许她此生无撼了，这一生她拥有名誉、地位，唯独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为她担心、为她难过、为好流泪，为她衣不解带，她想，她的一生太遗撼。

　　她开始心疼自己这三十一年没有他的日子，自己真的过得很糟糕，她开始心痛年华的老去，开始心痛以后自己不能陪他的时光他会如何度过。

　　她开始坦然接受他迟到了三十一年的赠予，哪怕只有一小时、一天、一个月。

　　她和他去了校园，在他们的房子里招待了所有的朋友、也象夫妻一样去了她父母的坟前祭拜、去了那些年她说过的他们俩要一起去旅行的地方.......总算把要做的很多事情都做了。

　　“再也没有遗撼了！”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她的笑那么灿***当年的她尤甚。他紧张了起来，他怕这是回光返照，她的笑刺得他的心脏刺痛刺痛。

　　医生说，癌症晚期会很疼，可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叫疼过，他总是告诉她，画儿，无论你去哪，我都在原地等你，你只要回过头，转过身子，我一定会在的。

　　她笑笑，我知道了，你一直在等我，我也一直在等你，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很傻，明明我们都在等，却不愿意迈出找对方的那一步？不过，我想好了，下辈子，我一定要先找到你，在小倩找到你之前，再也不会把你拱手送人了。

　　转眼到了三月底，莫网优选的年庆活动来了。

　　春天来了，树枝上了一抹新绿，莺歌燕舞，一派欣欣向荣。杨光的药对徐画的病似乎有些效果，她的气色和体征比之前好了些。

　　一大早，杨群杰要去公司开会，那天早上，徐画在画昨天没有完成的画，早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上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杨群杰望着被金色阳光包围的女生，他的女孩又回来了，他心动了，走过来，拥紧了她，吻了吻她的脸：“等我，我去公司开个会，中午就回来，如果饿，你让阿姨给你做饭，如果不饿，就等我回来做。”

　　“好。”她坐在画架前，笑意如花，顺便还讨了他一个吻，在他耳边轻轻说：“你开车要慢一点，别着急。不用特意赶回来，我一直都是你的，永远都是。”

　　这句话，他喜欢得紧，点点头：“我先过去开会，等我回来。”

　　“好，你去吧。”说着低头画画，又象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叫住他，替他理了理衣服：“群杰，你回家去看看小倩，我挺放心不下她的，她好好的，我心里才好受。”

　　“嗯，好，我打电话给她。”他揽住她的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可是，我只要你好好的，我才会开心啊，你不好，我怎么会开心呢。”她依在他怀里：“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答应我。”

　　“好，我一定会好好的。”

　　“去吧，去上班，今天你一定要去看看小倩和孩子，答应我。”

　　“好，答应你。”他放开她的手，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回头朝她挥挥手，她站在家门口，双手叠在小肚前，倚在门框上，满面柔情地看着他。

　　等他走后，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泪流满面。

　　杨群杰走后的十几分钟，楼下上来几个白皮肤男眼睛的男生女生，看着伤心的她：“老师，你准备好了吗？”

　　她点点头，再次回到家，拿出早已写好的几封信，放在卧室，又交待阿姨，如果她下午没回来，记得把信拿给杨毅，她不敢去想象他看到这封信的情形，放下时，泪流成河。

　　三十一年前，她走的时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想即使归来，就算已非青春少年，至少自己还有能力去爱的，这一次离去，终将是生离死别。

　　跟着飞机上了蓝天，她就这样再次的离开了深爱的城市和深爱的人，这一次离开，她把她的心留在了这里，给了这个人。身体却会化为一抔黄土、一缕青烟，于天地之间，于野草之所。

　　今天的会有点繁琐。

　　杨群杰中间走了几次神，还有偶尔的焦虑，总觉得他的女孩出了问题。

　　会一散，杨群杰回了家，徐画不在。

　　空气里少了她的习惯的木质清香，他有点烦燥，打她手机却是关机。

　　家里陆续来了几个几个客人，杨毅、糖糖、唐大治、莫书和豆豆、杨光、小倩。他们都说早上接了徐画的微信，让他们四点来家里。

　　一群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似乎明白有什么事发生了。

　　“阿姨，徐画姐呢？”莫书问了问来倒茶的阿姨。

　　“早上来了几个外国人，小徐说是他的学生，他们来接她出去玩，她让我告诉先生，如果她下午没回来，让我把她留下的信拿给你们。”

　　阿姨拿出来几封信，一封给杨群杰、一封给小倩，一封给杨毅和唐大治，一封给糖糖和莫书。

　　几个拿到信的人，瞬间脸色忽变，心情开始沉重，他们明白了这封信的含义，徐画是在用这种方式和他们告别了。

　　给杨毅和唐大治的很短，寥寥数语，却写尽了她的放不下。

　　杨毅、大治：

　　原谅我，这么自私，又一次地把群杰托付给你们。

　　是的，我放不下的，只有他。请我帮看好他、照顾他，让他不要伤心、难过。

　　其实，我知道，说这些都是多余，即使我不拜托你们，你们也会去做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把他托付给你们，请他回到小倩身边，和她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

　　徐画

　　另一封写给杨群杰。

　　亲爱的群杰：

　　亲爱的，我走了，又一次不告而别。

　　这一次，你还会不会怪我、还会不会恨我?不要了，好吗？

　　我舍不得你，可又不得不选择在这个时侯离开。这个病折磨了我一年，我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时侯我会变成什么样，我的头发是不是会掉光？我的皮肤会不会变差？我的身本会不会变形？还是疼痛的折磨会让我的五官扭曲变形。

　　我害怕，在我们仅有的时光里，你记住的是那样丑陋不堪的徐画，所以，我选择离开，在我还能给你留下美好印象的时侯。

　　我是个贪心的人，所以总想所最美的那刻留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个贪婪的人，得不到你的一生，却想把自己镶坎在你的人生里，伴你一生，这样贪婪的女人，是不是很自私？是的很自私，对吗？所以，群杰，忘了吧，忘记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好好的过好你自己的人生，请你善待你的夫人小倩，善待你的孩子们，他们才是你人生的全部。

　　没有东西留给你，那三十本的手稿当作念想。留在学校宿舍和美国家中的有些画作，我已分门别类，分别写上了要送的人，余下的画作，麻烦你捐赠出去，何种方式你看着办就好。

　　我带走了你奶奶留下来的镯子，天知道，我是多么的欢喜，做你的妻子，我期待了三十一年，亲爱的，如果三十一年前我知道，你就是我唯一的等待，我一定不会弃你而去，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没有轮回。

　　原谅我，这个贪婪的女人。

　　原谅我，无法陪你到最后。

　　原谅我，说出了爱你却无法兑现我的承诺。

　　原谅我，没有勇气和你当面告别。

　　谢谢你，我爱你的时侯你还在爱我。

　　可是，我不想和你说再见，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抓住你的手，再也不放手。

　　亲爱的，这一次，我不是想要离开你，是想要解脱，解脱病痛给我的折磨，我不想看到你为我担心、为我夜不能寐。

　　亲爱的，我走了，离开最爱的你，这次我没有伤心，只有放下，我把你托付给小倩，请她记得把你带回去，你要记得帮我照顾好小倩，还有那三个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

　　春天来了，池塘里的莲又绿了，这一次我画了春天的莲，送给你，愿你今后的生活如春天的莲一样充满生机，每年春天，记得去校园看莲，风吹过莲叶，那是我为你弹奏的情歌，如果你不来听，我一定会寂寞。

　　记得每年春天，不许失约。

　　永远爱你的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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