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艳没有说话若有所思,以琳问道:“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你过过舒坦日子吗?读初中的时候,我晚上读书读到十一二点,我听说你读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还要上学,六七点就要起床,身体怎么吃得消?你以为家家户户的孩子,都读书读到这么晚?当然不是!我们都被骗了,父母根本没有为我们考虑过,只在乎奖状,还有他们的面子。为了那些虚无缥缈,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我们算是快要把命都搭进去了。”
冯丽艳想了想,说道:“还真是这样,我搬到蕉园后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自在最舒坦的日子了。以前读书的时候,那么用功那么努力,以为找份好工作就好了。谁知,根本不是这样,工作还是要一样拼命,而我的身体已经拼不动了。父母却总说我偷懒不够努力,亲戚们也帮着他们说我,对我很失望。可是除了你,没有人能体会我的辛苦,也没人帮我,那时候租在那个小破屋,我真以为我就要死了在那里了。”
以琳说道:“是啊。要说苦,你比我更苦,所以你的身体才这么不好。我看马斯洛的需求理论,原来爱也是一种能量。小时候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就是会身体不好,爱是成长必须的养料。”
老先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把碗里的天冬酒全干了,说道:“都不容易,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苦。你们俩都是好姑娘,往后好好过就成,前程往事如云烟,就放下吧,放下了才能自在。”冯丽艳微微点头道:“能不放下吗?不放下还能如何?”
突然,冯丽艳的手机响了,她走到一边接电话,老先生问以琳道:“这在这接电话不一样吗?何必走那么远?”
以琳笑道:“在上海养成的习惯。你知道上海竞争很大的,尤其是同事间,所以我们工作的时候,养成了离开工位,就将电脑设置成休眠模式。讲电话也到没人的地方讲,工作往来的邮件都要存档,保留证据。”
老先生说道:“这跟谍战一样啊,在这种地方待着,人都要变神经啊。一天到晚神经紧绷的,赚那点钱,操领导的心,要我说啊,还是我们江城好。”
冯丽艳接完电话,走回桌边,面若桃花,快乐得像只小鸟,要是有翅膀,她能飞起来。
她大声说道:“我接到征文大赛主办方的电话啦!我的小说不是得了二等奖吗?说是颁奖典礼在上海举办,要我去领奖呢!他们给包来回车马费和食宿,五万块就要到账了!而且据说他们看我的作品有出版的潜力,推荐给图书出版公司了。也就是说,我的处女作有可能会大卖!”
以琳也激动地站起身来,问道:“什么时候去?也不知道事业单位好不好请假?要是能请假我陪你去,顺便也见见编辑,出版社,影视制作公司的圈子,长长见识。”
冯丽艳说道:“我一个人还真不太敢去,你要是能陪我去那我就安心了。只是这工作单位你去了才不到一年,请两三天的假也不太好吧,我再想想办法。”
以琳又给大家满上了酒,提议道:“今天这么高兴,我们来作诗吧,就来咏月如何?”
冯丽艳兴致很高,第一个点头答应,屋主老先生虽诗才平平,却也跃跃欲试。
三人纷纷站起身,在月下踱步,一时抬头望月,一时抓耳挠腮。时值农历十五附近,天上的月亮倒是挺圆。以琳第一个叫道:“我得了一首。”
冯丽艳拿出手机,说道:“你且吟来,我把你的诗记在手机里。”
只听以琳吟道:
“一年只这十五夜,月圆无缺人团圆。
惟愿月满常无缺,奈何天不遂人愿。
诗名就叫月圆无缺。”
屋主老先生不禁点评道:“只这诗太悲了些。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多好。”
冯丽艳说道:“那我来一首。我这首叫作月夜闲话,你们且听好!
夏来香爮硕果累,桂花飘香枝头挂。
明月一轮天边镶,亲朋好友把酒话。”
以琳点评道:“倒是十分应景。老叟,你的诗想好了吗?”屋主老先生回道:“我也得了一首,我的诗题目叫月下对饮。
十里一片稻花香,蛙叫蝉鸣两相忘。
月下对饮星点点,期待来日好辰光。”
冯丽艳不禁拍起手来:“老叟,您这诗作得十分不错,甚至比我俩的还好些,我看您是深藏不露啊!”
以琳也说道:“很是很是。看来可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屋主老先生困了,要先去睡觉,留下以琳和冯丽艳姐妹二人。二人坐下,冯丽艳认真地说道:“以琳,我知道你心里有不痛快,我真的强烈建议你把心里的话写出来,很有疗愈作用,我不骗你。”
以琳也握起了拳头,说道:“我也不相信,我陈以琳这一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了!我不服!凭什么我付出的努力,因为父母的重男轻女,就要付诸东流!”
冯丽艳安慰道:“像我们这样,身体不是那么强健的,也轻易不能去大城市打拼了。再说我们的年龄,也快三十了,如果现在再不改变,以后怕是改变的机会越来越小了。”
以琳顾虑道:“可是一部小说,起码十几二十万字。我白天还要上班,就算我一天能写个五千字,一本小说也要写个两三个月左右。”
冯丽艳说道:“反正你前面几十万字,也就是练笔,没什么用。不如这样,我最近看到个编剧大赛,一个剧本只要三四万字,你先试试编剧。”
以琳握着冯丽艳的手,问道:“可是我一点经验都没有。”冯丽艳问道:“我就这么问你吧,现在殡仪馆的工作,你觉得满意吗?让你一辈子待在殡仪馆,你甘不甘心?”
以琳自然是不甘心的,冯丽艳干脆拉着以琳进了房间,拿出以琳的笔记本电脑,对以琳说道:“我看着你写。”
有时候,人真的需要逼自己一把,以琳问道:“那我写个什么好呢?”
“你的委屈,你的不甘,你付诸东流的努力,中国女性的生存现状。你不是觉得父母重男轻女吗?你倒是写呀!”冯丽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没错,以琳的文学功底确实非常扎实,但是她的完美主义限制了她动笔。
现在网络上成名的那些小说家,很多并不是天赋最好的,而是在网文潮流中,始终坚持创作的。
天分和努力,有时努力更为重要,有志者事竟成。以琳现在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她不敢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躲在自己的舒适区,抱怨父母,沉湎过去。而冯丽艳这个旁观者,却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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