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琳安慰道：“韩老师，您也不要太自责了。谁能想到好端端的，都要降落了，飞机却会失事呢，人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韩青云说道：“你是不知道，松风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资优生，又考上了名牌大学，家里对他的期望很大。”

　　以琳说道：“世事难预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前松风过的想必也是所谓的精英生活，说是精英，可是为了取得成绩，付出的精力也是巨大的。现在这样，至少他后半辈子，不用再过那么累的生活。”

　　韩青云身心俱疲，说道：“我先睡一会儿，你帮我看着点，想来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三个遇难学生的家长，明天就要到了，我得好好睡一觉，才有精力应对明天的难关。”

　　好在轮值的有好几个人，大家采取轮流休息的方式，每个人只需轮值两三个小时。

　　想当初，初中的时候，以琳熬夜看《哈利波特》一点不觉累，现在却也是不行了，轻易熬不得夜。

　　第二日一早，韩青云带队去机场接遇难学生的家长，以琳也去了。三对父母都是人中龙凤，虽然神情疲惫，风尘仆仆，却是掩盖不了周身出尘的气质。

　　其中两对父母已经得知女儿丧生的消息，都穿着深色服装，表情十分庄严肃穆。

　　张松风的父亲一见韩青云，不由抓住韩青云的手臂，问道：“老韩，我们家松风到底怎样？”

　　韩青云如实相告：“人还好好的，只是有可能会失忆，脑子也没以前灵活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叫没以前灵活了？难道松风竟痴呆了？”男孩的母亲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没有那么严重，人就在医院，你们去见了就明白了。”韩青云说道。

　　其余两对父母悲痛地说道：“人还活着就是好事。走吧，我们也得去见孩子一面。”

　　到了医院，韩青云陪着两对父母直奔医院停尸间，让以琳带着张父张母去病房看松风。

　　张母进了病房，不由焦急地问道：“松风，你还认得妈妈吗？”张松风皱着眉，努力回想，却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以琳见张松风用手去敲脑袋，不由拉住他的手，说道：“没事的，松风。你再休息几天，说不定就记起来了。”

　　张父把以琳拉到一边，问道：“怎么会这样？”以琳如实回答：“医生说脑子里有淤血，或许以后淤血慢慢化了，人就清醒了。”

　　张父摇了摇头，到中午吃饭时分，孙玉树等人在宾馆吃好饭，来医院值班，换以琳他们去休息。

　　之后的几天，一直保持这样的轮班作息，韩青云带着危机预案处理小组，一直在为将遇难学生遗体运送回国的事奔忙。

　　一个礼拜很快就过去了，一日，以琳在病房陪床，同屋柳蹁跹走进病房，羡慕地说道：“以琳，我们明天就要回国了，韩校长说让你在这陪着松风一家，等他病情稳定了再陪他们一起回国。”

　　以琳松了口气，短时间内她真的不想再奔波劳碌了，能多休息几天总归是好的。

　　以琳说道：“这次出来大家都辛苦了，好在圆满完成了工作。难得出国一趟，你们回去路过免税店，不妨给自己和家人买些纪念品回去。”

　　晚间时分，韩青云果真亲自来找以琳，让她安心在这陪着张家一家人，说是单位那边组织上自会给她请假。

　　以琳本想第二日去给大伙送别，被韩青云阻止了，韩青云说道：“苏珊娜女士，还有航空公司的高管会陪我们一起回去。”

　　危机预案处理小组走后，工作轻松了许多，张松风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张母柳翠娥实在宝贝松风的紧，每天变着法的给张松风做好好吃的。

　　小笼包，老鸭粉丝汤，三鲜烧麦，就没有张母做不来的菜式。以琳跟着他们一起吃，也是大饱口福。

　　这日，张父张母有事出去了，留下以琳一个人在病房照顾松风。张松风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是安稳，比女孩还长的睫毛轻颤，早晨轻柔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

　　以琳走向窗边，看着窗外的法国梧桐树发呆，来欧洲这么些天，以琳还是第一次静下来，好好欣赏风景。

　　院子里的长凳上，有老头老太眯着眼晒太阳，脸上的神情祥和。以琳又想起自己高三住院的往事，结核病住院楼分开的，很是破旧。

　　以琳的病房在一楼，每当夜里去公共卫生间的时候，以琳都要提心吊胆一回。

　　抽水马桶会漏水，大晚上水滴滴在地面的声音尤其可怖。可是没有人陪以琳，父母要上班，以琳只有一个人独自坚强。

　　以琳回转身看张松风，觉得他实在是命好，有一对这么宝贝他的父母。张松风睁开了眼睛，见到以琳，不由问道：“以琳姐，你怎么哭了？”

　　以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有些湿，不由尴尬地去抹眼泪。柳翠娥拎着保温桶走进病房，笑着说道：“早餐吃大肉包，白米粥。”

　　张松风叫道：“妈，以琳姐哭了。”柳翠娥给张松风装好了早餐，拉着以琳的手谈心：“以琳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柳翠娥慈爱地摸着以琳的头发，以琳有些哀伤，母亲从没这样抚摸过她，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没什么，我只是看你们对松风那么好，不由想起自己住院的情景了。”以琳说道。

　　柳翠娥是江城人，自然知道江城重男轻女的风俗，不由开解以琳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做女人哪，总是要比男人命苦些。”

　　柳翠娥转过身，也给以琳装了白米粥和大肉包，温柔地说道：“快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柳翠娥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这些天以琳已经胖了几斤，小肚子上都长出小肚腩来了。

　　“我们过几天就要回江城去了。”柳翠娥说道。说实话，以琳是舍不得的，在欧洲和张家一家人相处的模式，实在是温馨。

　　尤其是柳翠娥，在她身上，以琳感受到了以前从没感受过的母爱。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回了江城，以琳和他们又会成为陌路，生活会驶向不同的轨道。

　　以琳心里有些闷闷的，她实在是讨厌分别，在上海教书的时候，她已经受够了分别。到现在，那些可爱的小同学们，还留存在以琳心底那块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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