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昭眨了眨眼睛,一手抚上宁远的眉头,将他微微皱着的眉心舒展开:“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认识宁远这么久,除了在那次宁远向她提出分手时之外,冯昭昭几乎从未在宁远的脸上看到过为难的表情。
能让他都发愁的,想必不是小事。
宁远抱着冯昭昭不肯松手:“没有很麻烦,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本来想和你在这里多玩几天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他顿了顿,说:“我二叔去世了。”
二叔啊?冯昭昭立刻记起来,宁远确实有个二叔,不过冯昭昭对他的印象可称不上太好。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不想干涉宁远的任何行为和决定,反正她早就告诉宁远,他二叔曾经做过什么缺德事,剩下的就让宁远自己去处理好了。
当年陈老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宁远,想必也是怕宁远会伤心,或者会对他的二叔怀恨在心吧?
陈老是个惯常把人性想的十分美好的的老好人,他肯定认为宁二叔那么做,只是一次意外,或者是一时糊涂而已。他绝对想不到会有人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毒手。
善良总会限制人们的想象力。
所以,在听到宁二叔的死讯时,冯昭昭并没有多大感觉。
并且,她直觉宁远也没有像正常人那样伤心难过。
这对叔侄之间,到底还是生了间隙。
出于礼貌,她拍了拍宁远的肩膀:“节哀顺便……”
宁远后退了一步,坐在沙发里,冯昭昭也被他带着坐到了他的双腿上,他环着冯昭昭的腰,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处,缓声道:“如果我说,我其实并不难过,你会不会觉得我……”
宁远停顿了一下,小声地说:“觉得我冷血无情呢?”
冯昭昭敏感地捕捉到了宁远的不安。
他在不安些什么?
作为一个前世活了快三十年的成年老女人,冯昭昭绝对不会单纯地认为宁远是个心无城府,善良到连踩死蚂蚁都会痛哭流涕的五好青年。
他能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将锦瑟完全收拢在自己手中,这说明他的手段绝对不简单,可能十个冯昭昭或者陆真真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社会人的那一面,包括冯昭昭也是。
冯昭昭喜欢宁远,喜欢他的全部。不管他展露在她面前的这一面也好,还是他对待外人的那一面也好,都是宁远这个人,都是他性格的一部分,这没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那我重生之后,没有和前世的任何一个人再联系,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冷血无情呢?”冯昭昭反问宁远。
宁远立刻摇头:“不会。”
他巴不得冯昭昭把上辈子的人和事通通忘掉,只记得他一个人就好,只和他一个人联系就够了。
“那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冷血呢?”冯昭昭笑得很温柔:“你做事总归有你的道理,我又没有经历过你曾经经历的一切,怎么能对你的举止大肆评判呢?宁远,你不用害怕我会看到你从不曾在我面前展现的那一面,就像我在你面前也不会隐藏我对水的恐惧一样。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冯昭昭绞尽脑汁,斟酌又斟酌,这才拼拼凑凑地想出这么几句似是而非的“鸡汤”,简直都快要了她的命了。
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很多事情她看在眼里,埋在心里,只会默默地在心中发酵,沉淀。再深厚的感情,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表达,或者说笨拙到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喜欢的人。
在这一点上,她其实和边江雪半斤八两,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几句像是表白,又像是安慰的话,估计已经是冯昭昭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宁远的心中略微失望,不过,他很快就将这种情绪甩到脑后。
没关系,冯昭昭才认识他多久啊?她没办法想自己这样深深地爱着她,是正常的。
“昭昭……”宁远叹息着唤着她的名字,将自己无数想说却觉得说出来很多余的话,通通化作一个深吻,印在了冯昭昭的唇上。
冯昭昭在迷乱间,迷迷糊糊的想到,不管她和宁远之间谈论什么话题,严肃的,搞笑的,正常的,最后都会以热烈的接吻结束……
冯昭昭和宁远的第一次度假之行,就这样匆忙结束了。
当然,冯昭昭不是没有提出让宁远独自回国,而她自己一个人留在泰国。宁远强烈反对,他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只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冯昭昭就心软了。
有私人飞机的好处就是,只要天气状况允许,基本上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抵达文昌市之后,宁远亲自将冯昭昭送回山上的别墅内,然后才又匆忙离去。
快过年了,市内早就有了过年的气氛。从山下通往山上的路旁,树木上都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彩灯,晚间亮起来之后,流光溢彩,火树银花,别提多漂亮了。
每到这种合家团聚的日子,冯昭昭就会无比地想念她的母亲。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冯昭昭便开车出门,在附近的店里买了鲜花香烛,一路往南山公墓驶去。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得多,冯昭昭下车之后,不禁拢好了羽绒服,顶着寒风往山上走去。
眼下已经过了农历腊月二十,来扫墓的人比往日更多,冯昭昭戴着口罩,又用羽绒服的帽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路走来,倒是没有被别人认出来,省了她许多麻烦。
待来到陆母的墓碑前,冯昭昭摘下口罩,将鲜花放在地上。
香烛点燃,在轻烟袅袅中,冯昭昭的思绪也跟着飘向了远方。
重生,听起来是件很美好,又幸运的事情。冯昭昭从来没有否认过这种幸运,她在内心深处感谢那股冥冥中支配她获得这种幸运的力量。
可是,重生之后的路,却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社会关系的集合体,没有人能忍受绝对的孤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绝缘体”在理论上是不存在的。不管多么强大的人,都会需要外界对自己身份的认可,哪怕是来自负面的评价。因为,这种渴望存在,惧怕失去身份的反应,是人的本能,是千百年来通过D宁远A代代传下来,刻在骨子中的本性。
重生之后,冯昭昭就一直面临这种失去所有人肯定的恐惧感。她现在既不是陆真真,也不是冯昭昭,她连她自己究竟是谁都弄不清楚,更何况其他人呢?
每当夜晚来临时,这种深入骨髓的寂寞感便会笼罩冯昭昭,她会整夜整夜的去思考,去纠结,然而每次她都得不到答案。
直到宁远用一种强势不容拒绝的姿态闯入到她的生活中,他既肯定了她前世的身份,又参与了她如今的生活,在方方面面都填补了她的孤独和空虚,让她不至于在寂寞的边缘徘徊,免于她将近崩溃的心理。
在这一点上,冯昭昭对宁远充满了感激。
她不否认,她刚刚开始答应与宁远交往时,她其实并没有多喜欢宁远。
她是一个慢热的人,对待感情更是如此。假如她现在仍旧是陆真真的话,恐怕宁远得需要用几年的时间来得到她的认可。但是,缘分就是这样奇妙,宁远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在冯昭昭的面前,不早不晚,冯昭昭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慢慢的,冯昭昭发现,想要不喜欢上宁远,这才是一件天底下最难办到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宁远深深地,无可自拔地爱着自己。
“妈妈,下次我就带宁远来看您。他真的很好,您一定会喜欢他的。”
冯昭昭拿出纸巾,轻轻地擦去陆母照片上的灰尘。
“我没有去找爸爸,我想,我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吧?我没办法怪他,因为他在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他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要操心,我能理解的。”
想到父亲的继妻,冯昭昭自然也想到了陆紫琪。
“妈妈,我不会原谅陆紫琪的。我不管她是一时冲动也好,还是故意为之,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的。法律是公正的,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在法庭上,冯昭昭不会夸大任何一分事实,是非曲直,自有法官去判定,陆紫琪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与母亲相处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一炷香眨眼就要烧完了。
“妈妈,我先走了。”
冯昭昭抱着冰冷的墓碑,轻轻地吻了下母亲的照片。
“下次我再带着宁远一起来看您。”
冯昭昭擦干眼角的泪水,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沿着公墓上的石阶小路,一步步地缓缓离开。
冯昭昭并不知道,就在她开车离开公墓后不久,有人也来祭奠陆母。
边江雪在看到地上熟悉的百合花后,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中的那束一模一样的花。
他回头四下张望,盼望着可以在并不多的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任何发现。
冯昭昭捡起地上的花朵,冰冷的手抚摸花朵,口中喃喃:“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还是巧合吗?”
他将花束捧在鼻尖,深深地嗅了一口,仿佛又闻到了陆真真身上独有的清香。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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