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医院后,我和江晚舟之间的尴尬气氛似乎仍没怎么消除。本来看到他一脸疲惫虚弱的样子,我想去扶他的,手刚要伸出去,我又觉得怪怪的。
他又不是慈禧,我也不是太监,干嘛还要扶他?
于是我俩一前一后——我在前面带着他去找医院挂科的地方,他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挂了专家号之后,我们到二楼消化内科门诊外的长椅上坐下,等着叫号。
江晚舟一逮到机会就闭目养神,双手抱臂,整个后背靠在长椅上。我坐在他旁边,觉得看手机显得不太礼貌,想搭话又怕吵到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地发呆。
“班长?”我闻声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白大褂,像是大夫模样的男子正惊奇地看着我。
一看到他那方方的脸和自然卷的头发我就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我高中5班的副班长曾鸣天嘛。
曾鸣天看到我认出他的表情,兴奋地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会也在A市工作吧?”
见到老同学还是有些感慨的,我冲他笑笑,“对啊,我大学就在A市读的呀,毕业后就留在这里了。真没想到,你就在我天天路上都能瞧见的中医院里工作。”
“可不是嘛!我也没想到,瞧,老同学还是很有缘分的……诶,这是你男朋友啊?”
江晚舟早就睁开了眼睛,从刚才起就默默注视着我们。
我连忙摆手,刚要否认,曾鸣天却突然兴激动地瞪大了眼睛,“是江晚舟啊!感觉性格变了好多,我刚刚都差点没认出来。”
又看到一个老同学还是曾经球场上的劲敌,这位“副班长”更加高兴了。
“真不容易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俩还在一起,不会已经结婚了吧?怎么没请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呢?不行,有时间你们得请我吃饭,当年我也是你们的支持者之一啊……”
我的心中顿时有万马奔腾,大哥你别说了行吗?你这话我没法接。再说下去,我身体整个系统都要出事故了好吗?
旁边地江晚舟沉默了许久,突然皱着眉头问道“你谁?”
曾鸣天:“……”
我:“……”
尴尬了一秒的曾鸣天迅速恢复神色,佯作伤心的样子,“哎呀,你居然把我忘了,高二那场篮球赛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家宋朝夕当拉拉队队长的那一次,我防的你啊。”
我已经不敢抬头去看江晚舟的表情了。曾鸣天还在激动地叙旧:“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是故意推荐宋朝夕进拉拉队的,就是为了分散你注意力。没想到你打得比上半场更狠了,还把我撞倒了好几次,你要不是最后犯规下场,我可差点吃不住了……”
我觉得他再说下去气氛会越变越尴尬,就想扯到别的上去来打断他。没想到江晚舟却轻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来,看着曾鸣天说道,“原来是你啊。”
江晚舟比只曾鸣天高半个头,我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居高临下的意味,对面的曾鸣天可能也觉得气氛怪怪的,已经住了口,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对啊”就没了下文。
我看着他们,心里的马已经全都跑瘫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小护士在楼梯口高声喊着“曾大夫!张主任找你呢。”
曾鸣天听了立刻说道“我还有事就不多聊天,改天有空记得请我吃饭啊!我就在三楼的口腔科。”末了立刻往楼梯口跑去。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一转头发现江晚舟站得很近地盯着我。
“你跟他很熟吗?”
“没有吧,也就曾经的同班同学关系。”天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紧张。
“哦,那看来你在同学面前比在我面前要放松很多啊。”江晚舟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我莫名心虚,刚想说点什么,那边叫号的护士就叫起了江晚舟的名字。
他收回了审问般的眼神,慢条斯理地往就诊室里走去。我盯着他的后背,心里五味杂陈。
有时候真是有种你还在意我的错觉啊,若不是你不再像八年前那样爱笑了的话。
是你带我走出黑暗,接触光明。
那时家里的事情被江晚舟知道后,我们的交集就渐渐多了起来,用他的话来说,我们是朋友了吧。反正我渐渐开始习惯有一个咋咋呼呼,爱说爱笑的同伴走在我身侧了,有时候自己也会对他说着俏皮话故意气他,就像很多好朋友一样,我终于能够没有负担地开别人玩笑了。
江晚舟每天上学放学都和我一起走,他自己说是顺路,后来某天我在他送我到家转身离开后返回去跟踪了他,发现他上了与我家反方向的公交车。
第二天早上看到他等在巷子口,我就把昨天跟踪的事情告诉他然后问干嘛骗我,他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然后笑着凑近我说,“因为喜欢你啊。”
我第一个反应是转身就走,“无聊。”
江晚舟小跑着跟了上来,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问我怎么啦。我告诉他刚刚的话如果是真的就绝交,如果是假的就道歉,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玩笑。
江晚舟默默停了下来,就在我以为我们的友情就这样走到尽头,自己又要变回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跑到了我身侧郑重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天凌晨开始就下起了大雪,到天亮的时候停了,路上堆积了不少雪。我们刚走到校门口,远远就看到操场上有不少学生在奔跑着打雪仗。有些男生常常趁女生不注意把一团雪塞进她的后颈,惹来一片尖叫与嬉闹。
“宋朝夕!”
“什么事?”
“把帽子戴上。”身后的江晚舟突然上前走到我旁边来,大手轻轻一捞,把我背后的连衫帽盖到我头上。
我轻轻笑了,他的手还捂在我脑袋上。
“没人会用雪团偷袭我的。”周围热闹的景象将我这句话衬出几分落寞感来,我也不擅于活跃气氛,就自顾自地低下头往前走。
说来,江晚舟是这个学校里我唯一的异性朋友,更准确地看,异性两个字都该划掉。
他是我身边唯一的朋友。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开始把他看得那么重要了吗?
我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埋头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身边这个“唯一的朋友”悄悄地从脚边抓起一团雪,然后坏笑着凑近我。
“啊!”扭曲的尖叫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望向罪魁祸首,他一只手不停指着因为惊吓与冷而颤抖的我,另一手不停地拍着大腿,正哈哈大笑,就像个傻大个。
我迅速清理掉后颈的雪,已经有一些散落成冰水,冻得我咬牙切齿。
“江晚舟!”我开始摩拳擦掌了。
对方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看着他的大长腿,我很理智地没有追过去。只是在原地象征性地跑了几步,冲着他那个方向大声威胁:“你给我等着!”
你给我等着。诶,这不是之前老被恶作剧的女生说的话吗?
此刻我手里抓着松散的雪团,指尖通红也没有放开,气势汹汹地满是复仇者火焰,眼里却是积极的笑意,像极了校园里每一个被男生恶作剧的女生。
我有了片刻的愣神,却心思活泛。
真的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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