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床边坐下,右手软软地搭在腿上,指尖的伤口并不深,血也止住了,只是还有点痛,而我是一个很怕痛的人。
什么时候这细小而绵绵不绝的疼痛感才会消失啊。
我一心这样想到,似乎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好烦恼的。
这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来人是江晚舟。
他看着我,我连忙从床边站起来,拉开抽屉开始找创可贴。
他默默关上门,径直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我想抽回,却被他牢牢握住。
江晚舟皱着眉头端详了一会儿我的伤口,然后撕开一直捏在手里的湿纸巾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擦拭去我指尖上的血,最后贴上创可贴。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一直扭头看向别的地方,心里却无比紧张。
江晚舟看到我因为紧张而颤抖着的指尖,不由得问了一句:“很疼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飞快地抽回了手:“谢谢。”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过了身:“出去吧,不要让你妈担心。”
“江晚舟。”
他顿住了脚步。
“我妈她什么都不知道,才会那样问你,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我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道着歉。
其实我说的话和我妈刚刚对他说的差不多,我想象着江晚舟会淡淡地说一句没关系,或者是轻蔑地抛下我就走。
却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转过身来反问我:“那你呢?”
我一下子抬起头望着他,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我……”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又为什么要逃避?”他直直地盯着我。
我慌乱地移开目光,无意识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好似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
“对不起。”我默默地说道。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对不起。”江晚舟沉声说道,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想起八年前他失望而悲伤地从这里走出去,从此天各一方,似乎再无瓜葛;八年后他再次回来了,我却还是那个懦弱而无力挽回丝毫的宋朝夕,站在同一个地方依旧毫无长进,最终还是在江晚舟冰凉的目光下颤抖着落下泪来。
“对不起……”可是我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呢?是我害得他最终只能见到病危的妈妈,是我的自以为是毁了他单纯灿烂的笑容,而且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了那封信,我的愚蠢一定会让我犯下更深重的错误。
现在的我,还怎么有脸和他心平气和地解释交流呢?
那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
我不敢提起有关他妈妈的一切,即使此刻是他先提出来的,是他先来质问我的,我也无法面对,更不用说去解释什么了,遗憾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挽回,就像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一旦产生就不会再复原如初。
看到我没出息地掉下了眼泪,江晚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替我擦去眼泪,但我在他之前自己抹去了眼泪。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这样哭个不停,确实很不像话。
于是我努力压下心里的难过,抬起头去看沉默不语的江晚舟。
“对不起,我会想尽办法弥补的,你不用原谅我。”
说完我低下头去:“出去吧,待久了我妈会乱猜的。”接着就朝门口走去。
下一秒却被身后的江晚舟单手搂住肩膀圈进怀里。
我浑身都僵住了。
我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轻轻贴着他的下巴,顿时动都不敢动。
“宋朝夕,不用弥补我,我原谅你了。”
他这样说道,然后轻轻放开了我。而我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回头看他。
“对于我,你抛却愧疚,还会有什么?”他提出一个疑问句,却好像并不是想要我立刻回答。
因为他接下来又说道:“我想等你自己发现。”望向我的眼神平静中蕴含着一丝期待。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李叔在外面喊道:“吃饭了。”
最终我还是没说什么。
吃过饭后江晚舟说自己要回趟以前的家看看,他是一个人去的,我借整理东西为由回到自己房间里。
实在无法理解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还有他说的话。
愧疚之后,还有遗憾,还有爱啊。
我情绪再次低落下来,眼睛盯着手指上的创可贴。
我还配说爱吗?我真的能毫无包袱地重新和江晚舟在一起吗?
我的目光又移到左手手腕处戴着的手链,心里已是百转千回。
如果,真的是如果,江晚舟对我说他还喜欢我呢?
我不由自主地拨起了手指。
可是每次看到他,我会想起八年前我做错的事情和江妈妈憔悴的面容,他看到我也应该一样吧。
只是一直埋在心里都不戳穿而已。
想起这几个月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想起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我想大概就是因为无法释怀的缘故。
我无法释怀自己的过错,他无法释怀曾经最信任的人欺骗自己。
过错本身或许不重要了,过不去的是心里的那道坎。那么我们应该以何种自然的关系相处呢?
我用右手长久地按压着自己的心脏,那里有点酸胀,很不踏实。
今天江晚舟说他原谅我了,可我为什么心里感到更沉重了呢?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下午我待在家里没事做,还一直被我妈逼问和江晚舟的进展,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
我实在疲于应付,就说要去看看爸爸。
一个人搭了公交车到墓园,八月的太阳无比炙热,墓园里弥漫着一种浓郁而干燥的青草味。
我站在烈日下静静地看着爸爸的墓碑。
心里想了很多,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因为觉得一个人在这样安静的地方自言自语是会被人听到的。
其实也是因为不好意思说出来。
爸爸,你应该听到我的心声了吧?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最后这样想完,我突然觉得这样有些矫情,便使劲摇摇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迹,我何必像个柔弱的孩子,去打扰安静长眠的亲人呢?
只能自己引导着自己一点点去摸索,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的我不知道,但未来的我一定知道。
从墓园出来后,我突然轻松了很多,心里没有那么沉重了。
管他呢,我为什么总要想那些莫须有的问题?除非江晚舟此刻就出现在我面前逼问我对他除了愧疚还有什么,而且是一副不得到确切答案绝不罢休的神情。
如果这样,我就认真地正视和思考这个问题,不想其它。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埋头往前走。
“宋朝夕。”
听到那熟悉的低音炮,我顷刻间僵直起后背,缓缓转过身去。
江晚舟就站在那里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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