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冉冉松了口气，然后瘪着嘴看我：“难怪今天在餐厅，还是我女朋友先认出你们的，我当时还奇怪呢，原来你们早就暗度陈仓了。”

　　我对他的成语水平一笑了之，接着问他女朋友去哪了。

　　“她还有事，就先走了。还有啊，多亏了我女朋友把那相亲男拦住你们才没被他继续骚扰。”

　　“那你女朋友呢？”我看着他问。

　　“放心，我家洛洛会合气道，那眼镜男绝对打不过她。”张冉冉神情淡然，显然对自己的女朋友很放心，不过他随即又指向我：“千万别把我喝酒的事情告诉她啊。”

　　“放心，你只要不把照片的事情说出去，我就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张冉冉拍拍我，然后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真小。”

　　“还好啊，我一个人住正好。”

　　“可你这有点偏僻吧，离公司也很远，太不方便了。”他走到阳台处打量着。

　　“不会啊，我觉得一切OK，就是马上租房合同要到期了，我过几天还要到房东那里办理续租手续。”想到这个我就担心那位唯利是图的房东大婶会不会涨租。

　　“哦？”张冉冉走回来重新坐在沙发上，“你租房合同马上要到期了？”

　　“嗯。”我看着莫名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张冉冉，迟疑地点点头。

　　“哦——”他拉着长音缓缓点头，脸上圆圆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在想什么好事，我摇摇头，真不知道是哪句话又触动了他奇怪的想象力。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我抬头看看张冉冉：“是江晚舟。”

　　他眉毛一扬，笑着对我说“说曹操曹操到。”我一脸莫名其妙，刚才也没聊到他啊，难道我失忆了？只是看到江晚舟三个字心里有点紧张，因为想到今天中午的时候还拿他做挡箭牌撒谎。

　　我带着疑惑接通了电话：“喂？江……晚舟？”

　　“喂，你是这位手机主人的朋友宋小姐吧？他在我酒吧里喝醉了，你方便来把他带回去吗？”手机那头传来温和但陌生的男声。

　　我连忙跟他要了酒吧地址，答应马上赶过去。

　　挂了电话，想到江晚舟又喝酒，而且还喝醉了，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张冉冉看我神情不对忙问怎么了。我把酒吧老板说的话告诉了他，让他赶紧带着我开车去酒吧。

　　进了酒吧，我们一眼就看到江晚舟趴在吧台上，旁边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

　　那男子一看到我们过来，就问道：“你们是这位客人的朋友吧？”

　　他就是给我酒吧老板，在得到我们的肯定答复后又告诉我们，他这酒吧入夜了人特别多，看到江晚舟醉倒了怕他出什么意外，就上前问他有没有朋友一起来，结果醉醺醺的江晚舟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打开通讯录递给了老板，说自己的朋友都在上面了。

　　老板看看那通讯录上也没几个人，就拨通了列表里的第一个联系人，也就是我。

　　旁边的张冉冉一个劲地挤眉弄眼，我无视他向老板说了声谢谢，麻烦了。然后跑到趴着的江晚舟身边。

　　他睡在吧台边，两条胳膊都枕在脑袋下面，脸红红的，双眼紧闭，我不禁想起高中放学后留下来帮他辅导数学的时候，他有一次就是这么趴在课桌上睡着的。

　　只是此刻的他眉头紧皱着，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连忙叫张冉冉过来帮忙，两个人一起把江晚舟带到车上，开回江晚舟公寓，我们又费了一番力气把他带进家里。

　　“累死我了。”把江晚舟背到卧室安置好后，张冉冉叉腰呼了口气，“天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等一下。”我拦住他，“你回去了，谁来照顾江晚舟啊？”

　　“你啊。”

　　“开什么玩笑，我还要回去，你不是他死党吗？你留下来。”我表示拒绝。

　　“那老江手机通讯录第一个联系人还是你呢。”张冉冉挑眉看我。

　　“那可能是因为我名字开头的大写字母比较靠前！”说完我也有点心虚，S在二十六个字母里排位顺序好像并没有占优势。

　　张冉冉一脸“你就编吧”的表情：“随便吧，但是我今天真的要回去，我女朋友还在家里等着呢，再晚点我就死定了。何况今天我还帮你解了围，你总该知恩图报一下吧？”

　　“可是……”我迟疑着。

　　“好的，钥匙我放桌上了，多谢宋姑娘倾力相助，张某没齿难忘，回见！”

　　“等一下！”我眼睁睁地看着张冉冉一脸郑重而感动地拍拍我肩膀，然后飞快地闪开，带上公寓的门出去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我懵圈地站在原地，嘴里说出了剩下没说完的话：“我没说要留下来啊……”

　　人都已经跑了，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放着醉醺醺的江晚舟不管。

　　想到这里，我默默走进卧室去看江晚舟。

　　他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闭着眼睛，眉头始终皱着，手臂垂在床侧，偶尔不安分地动两下。

　　还好他喝醉后不是和张冉冉一个德行的，否则我会被烦死。

　　我暗自庆幸，然后默默上前把江晚舟的手臂放回去，替他脱去鞋袜，又打了盆温水来用毛巾给他擦脸和脖子，就像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不，应该是保姆。

　　但这是我欠他的，八年前的我有多嚣张，今天的我就该表现出多少的殷勤。

　　说殷勤其实并不妥当，我和那天晚上他口里所说的“排着队要脱衣服给他睡”的女人还是不一样的。但我和鄙夷她们一样鄙视我自己。

　　擦脖子的时候蹭到了他的喉结，他胡乱地伸手，隔着毛巾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的心重重地一跳。

　　“夕夕……”他用低音炮轻声呢喃。我的心又是重重地一跳。

　　为了防止自己猝死，我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江晚舟并非清醒，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冷静，表面的冷静。

　　这时候江晚舟翻了个身，他侧对着我继续呢喃：“有本事永远别来找我……”

　　我心里一阵轻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连忙背过身去看窗外。

　　任何男性包括周至知叫我“夕夕”的时候都能成功地让我觉得恶心。但是江晚舟不一样，他让我想起那最美好的两年光阴以及随之而来的漫长而无光的八年。

　　是的，他不在的时候，我的人生都是无光的。

　　但是我们都回不去了。你看，他连喝醉了在梦里都记恨着我。

　　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求得他的原谅然后站在他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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