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说：“嘉嘉，其实刚才那些话你一早就想要对我说了的吧。”

　　“明明你就是不可能希望我要过得不好的，却就又一直都不喜欢他不信任他，也许就是因为你在他身上看到了更多我没能看到的，也想到了更多而我想不到的，对吧。”

　　李晓把茶杯端起，捧在了手心里，杯身上的暖意有些浅淡，却又是可以真实感觉得到的，就好象你与身边那些真正关心着你的人们之间的感情，润物细无声。

　　邱嘉谊答到：“也许吧。”

　　“但其实也可能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深奥，我只是认为被一个男人真正地爱上了的话，他的态度一定要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彼此之间在见不到对方的时候呢，两个人会总是想着要见面，很想粘在一起，不太会是一种可见可不见的状态。”

　　李晓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再次转头看向了窗外。

　　爱情有时就象是飞机航班，一票对上一机，过期不候，错过了的终究都是错过了的，就算目的地没变，想要再一如最初真的很难。

　　邱嘉谊是很看不得李晓选错了航行的方向，造成不幸福，尽管如此，她也还是不希望自己说出太多影响李晓作决定的话来的，毕竟她自己的感情经历确实只是如此的浅薄。

　　*

　　李晓给陈海进打了电话，两人约好了在茶馆里见面。

　　她来到的时候，看到陈海进正站在茶馆的门口抽着烟，看来他是早就到了的。

　　可能是这几天抽了太多的烟，陈海进时不时地都要咳上两声，坐下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又走出茶馆，对着茶馆外面的空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出去。

　　透过落地大玻璃窗，李晓看着他那一口痰飞出去的那道急速的弧线，这明明就是一个让她感觉到陌生的陈海进。

　　是不是当初她真的忽略掉了很多的类似于这样的东西了呢。

　　她想起了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是那么地短暂，太短暂了，而这么短暂的时光里，她似乎全用在了围着他身边转，总想着要讨得他更多的欢喜上面去了。

　　陈海进走了回来，重新坐了李晓的对面，很熟练地开始为两人泡起了茶来。

　　李晓看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再一次地走神了，因为她又发现了，她发现这一杯竟然似乎就是陈海进给自己泡过的第一杯热茶。

　　那一年她生理期腹痛不已，是他给了自己一杯热的白糖水，于是她对他在那之后没有再给过她一杯热茶就不再去要求了。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向了陈海进，眼眶开始发热，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曾经坚定地以为就是她青春年少里最深刻的记忆，而此时的重逢，她竟然要开始怀疑起它深刻的程度来了。

　　如果可以选择，那她很不想要去面对这样的事实，就让她那样地以为下去就好了，梦中惊醒的感觉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怎么了，不舒服吗？”陈海进看着她轻声地问到。

　　李晓赶紧垂下了双眸，“没有，没事。”

　　好一会之后，陈海进问到：“你爸还在做钢材生意吗？”

　　“已经不做好几年了。”

　　“怪不得这几天看到他都是带着渔具早早地出门。”

　　陈海进说着，淡淡地笑了笑。

　　李晓看着他的笑容，似乎就看到了他当年的样子，他不是个喜欢笑的人，所以她也就一直把他的笑容记得特别牢。

　　“他整天都难得呆在家里的。”她说。

　　陈海进点了点头，说到：“他如今的生活真让人羡慕。”

　　他心里想，是啊，其实当年李晓家里也早就是相当有家底的人家了，说起来如果非要讲究，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太多的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的顾虑，如果他不是那么轻易地说放弃，那么他们两个人也未必就一定只有分开这一条路可走。

　　他如今也实在是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了，是因为思乡心切急着离开呢，还是根本只是爱得就不够深厚呢。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之间竟然相对无言，分别之后的这七年里，终究是隔着了很多的事，也隔着了很多的人。

　　李晓咬了咬唇，说：“这两天呢，我想了不少的事情，比如我想到我们又重新在一起了会是怎么样的。”

　　“你的妻子孩子会怎么样，我的男朋友又会怎么样，他们都是我们肯定要辜负了的人。”

　　“如果我们真的幸福了，那辜负也就辜负了吧，自私一点来看，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如果我们并不幸福呢？”

　　陈海进听到这里，神情微微地一怔。

　　李晓瞥了瞥他，继续说到：“我们为什么会不幸福呢？”

　　“我们可能不幸福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首先家人和朋友就没有一个人会支持。”

　　“其实吧，我想最关键的应该还是我们自己，我们真的还是象当初那样地喜欢着对方吗？”

　　李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心里有些难受了起来，她想起了当年自己对他的执着追逐，她为了他学着织起了第一条围巾，她为了他偷偷地自学过潮州话，她为了他做过了很多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不知道在背后被他的那些战友们笑话过了多少次。

　　在最后，她也是为了他伏在了邱嘉谊的肩膀上哭个不止。

　　邱嘉谊听她说了当时分手的情形，曾经为她写过一首诗，叫作《月圆的晚上》，她最好的朋友在很多年以前就曾经陪着她一起悼念过了她的这一段初恋。

　　她抬手去摁了摁自己的眼角，指头微湿，说到：“其实，我对于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真是一直都没有太多自信。”

　　“没有几年我就要三十岁了，我感觉自己变得更懒又更胆小了，懒到遇上自己没有信心做得好的事情就不去想了，胆小到只想着安安稳稳、平平顺顺地过着日子就好了。”

　　李晓没有给陈海进太多回话的机会，她就是觉得她应该要象现在这样的，要一口气地先全都把话说出来。

　　“所以我想说，陈海进，我们没有可能了。”

　　李晓说的每一个字陈海进是都认真地听进去了，李晓会拒绝自己这样一个结果他在之前也是有了心理准备的。

　　他也许只是这一年来突然地就开始对自己的婚姻家庭特别地不满意了，长期被压抑着的真实情绪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他就强烈地感觉到自己需要去做一些什么，所以他就任性地来了南城。

　　这次再见到李晓，他感觉她不一样了。

　　他当初被她缠着捧着的时候，也许真的只是顾着一味地享受着那种被人宠着的，自以为是的感觉了，竟然似乎就没有这么认真地看到她其实就是一个那么聪明的女孩子，她不过只是因为爱他，所以才心甘情愿地收起了自己的那些棱棱角角去迁就和讨好了他。

　　李晓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着陈海进的车子离去，她伏在方向盘上面默默地流了泪。

　　初恋总是曾经让我们以为可以天长地久地，然而到了最后我们又总是成为不了彼此的唯一。

　　不管曾经是谁爱得比较多一点，它都过去了。

　　*

　　寒假眼看着很快就要来了，袁铭最近这一段时间因为期末考试的事情小忙了好几天，一空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只想跟李晓在一起。

　　周五下班，他步履轻快地来到店里接走了李晓。

　　他的心情大好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吃过了饭以后，还可以把李晓拐带回家去，一想到这个他的心情更是灿烂了起来。

　　然而今天晚上，李晓明显地不够活跃，竟然都没有象往常那样地跟他斗嘴，温柔顺从安静得极其不正常，他当然是非常地想要知道那其中的原因的，却不会逼她说。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装作随意地问到：“晓晓，这两天店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没有呢。”

　　可是一进到屋里，在他刚想弯下腰来给她拿拖鞋的时候，李晓就主动地从背后抱住了他，紧紧地。

　　她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闷声地问到：“袁铭，你会一直象现在这样对我好的吧？”

　　袁铭笑着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分开了她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过身来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还跟着轻拍起了她的后背。

　　他缓缓地说到：“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我也不追问你，我想在你觉得可以说的时候，就一定会跟我说的，所以我不着急。”

　　“回到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当然是会一直对你好的啊。”

　　“如果你知道，并且也相信我是有多喜欢你的，那你就一定不会再来问这个问题了，小笨蛋。”

　　他想也许是自己这段时间冷落了她，她因为一些其它的什么事情引起了心里对他有一些动摇了吧。

　　听着他的话，李晓的泪水就这样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是啊，跟那个爱你比你爱他更多一些的人在一起，你才会太容易地就能感觉到暖意，你哪怕再多一点的矫情做作和多愁善感，那个人也都不会说你不够可爱了，因为惯着你宠着你那就是他的表白。

　　喜欢你的人，要的往往只是你的现在，爱你的人，会想着要去给你一个未来，而那个能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就是：理解了你的过去，包容着你的现在，并且坚定地相信着你们两个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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