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早晨，阳光浅淡，凉意渐浓。

　　成小雅一个人坐在窗边，背影孤单。

　　她知道成宏昨晚并没有在家里过夜，不用问，他还能去哪里，还不是那个坏女人那里。

　　只不过，今天的早晨，他没有能够在她起床之前赶回来。

　　他一直努力地想要在她的面前表现为一个更好一些的父亲，除了爱她的母亲，他对她可算是有求必应的，想想也真的是够难为他的。

　　只是啊，在她的心目中，光就凭着他那十几年的婚外情这一点，他这个爸爸就连合格线都达不到。

　　只不过，最近他从那女人那里回来，似乎已经不再象以往那样地欢乐了。

　　那份隐隐的焦虑就算藏得有点深她也都是看在了眼里，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所谓的好兆头呢。

　　看来，这一次她在庄园多住了几天，多少还是有一些收获的。

　　她其实也清楚得很，想让父亲放弃了那一段比她的年纪还要多出好几年的感情，恐怕是太不容易了。

　　她恨那个女人，从小时候她听到了奶奶、妈妈和姑妈总是偷偷地在议论着她的那个时候开始。

　　家里的女人们总是以为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她们也太小看她了吧，她好歹小小年纪就开始自己挣工资了，没让家里人烦过心。

　　即使是自己的父亲，她也还是想不明白：难道男人就都是这样的吗，结婚这样的事情都是可以将将就就，随随便便地，而同时心中的那一抹白月光却永远地都不想放开手来？

　　想及此，她不免心里一阵地冷哼。

　　没多久，她听到楼下有汽车驶近并且刹车停了下来的声音，她能分辨出家里各个人车子的不同声音，小脸上就渐渐地展开了微笑。

　　她按动轮椅转过身，静静地等着，直到几声敲门声传过来，门外的人说“小雅，在吗，妈妈要进去了哦”。

　　常立梅轻轻地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女儿正微笑着看自己，人是好好的，一颗心就放下来了。

　　女儿会偶尔过来这里跟成宏住上几天，基本上每一次都是家里的司机送过来，成宏再亲自送回去，象今天这样打电话回家要让她亲自过来接回家的，还真是第一次，她就担心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事情，女儿是好好的。

　　“妈妈，我们这就回家去吧。”

　　“我们买好菜回去跟奶奶一起包饺子吃，好不好？”

　　“我们把姑妈也叫给回来，怎么样？”成小雅对常立梅说。

　　“好好好，当然好了，我刚才接到你电话都没敢让奶奶她知道呢，免得她担心。”常立梅当然是满口答应。

　　母女俩一起乘电梯下了楼，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大门，一直到常立梅的车边。

　　成小雅一直不肯让人贴身照顾，所以此时庄园里的保镖站在一旁正准备要把她抱上车去。

　　这时远远驶过来了一辆车子，一看就知道是成宏开车回来了。

　　看到成宏，常立梅也没有说话，眼里却也没有明显的怨恨。

　　成小雅看着成宏急急忙忙地下了车，他的脸上依稀带了些歉疚的表情，双手在轮椅扶手上用力捏了一捏。

　　不过，很快地她就又展开了笑容，这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怨恨其实真的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

　　她用无邪又娇甜的声音对成宏说：“爸爸，你回来了？我要跟妈妈回家去跟奶奶一起包饺子，你要一起吗？”

　　对，爸爸，你这里不是家，有妈妈的地方才叫做家，你是一个迷了路的爸爸，你这一迷失就过去了那么多年了，伤了家里所有女人的心。

　　今天早上回来晚了，成宏本就是愧疚的，此时听到成小雅的话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好的，你跟妈妈在这稍微等一下爸爸，爸爸上去换件衣服我们马上就走。”

　　最近白雁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喜欢无理取闹，没事总要找点事来跟他闹别扭，人来了她不稀罕，要走的时候她却又开始纠缠不让走，眼前自己女儿这么乖巧懂事的样子，一下子就成功地安抚到了他有了一些疲累的心。

　　“那爸爸，你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好的。”

　　常立梅看着成宏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的感觉实在也是有些说不太清楚。

　　她的要求一直就不算多，只要求不再离婚就好了，因为女儿不想他们俩离婚，而她自己，其实也同样是一点也不想的，哪怕这个婚姻它不过就是名存实亡。

　　常立梅的性子从来比较冷淡，资质也比较平庸，在年青的时候不曾体会过热烈的爱情，机缘所至她偏偏地很得成宏母亲的看重，与成宏两个人从相亲到成婚，有了成家人的支持这一路上虽然平平淡淡，却也绝对是稳稳妥妥的，就只是没有得到爱情。

　　所以说，她不愿意离婚并不就是纯粹地因为她太爱成宏了不舍得放手，更多的只是因为她是个观念上再传统不过的女人。

　　对于离婚这件事情，她看得极其地严重，严重到就好象那会成为自己人生当中的一个污点一般地不可以接受，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是一天没有打出那本离婚证来，那这个家就到底还算是完整的。

　　她想着，好死真不如赖活着，就这样耗下去吧，反正她也不奢想着再去爱上其它的一个什么人了，就为了女儿保住一个所谓法律上完整意义的家也肯定是一个错不了的决定。

　　*

　　在成家，中午一家人一起动手包了一顿饺子，晚上呢又特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象过节大团聚一般。

　　其实成宏回家很勤快，不过象这样一家三口同时回来的却少见，成家的其它人看着都很是高兴，成老夫人自然地就动起了想让成宏留在家里宿一晚的念头。

　　在老成家留宿，势必就是要跟常立梅一个卧室的，成宏知道自己一直对待这个妻子极其地不公平，但是他的心只能放在了白雁那里，所以他就在自己母亲的面前把留宿这个事情先吱唔了过去。

　　常立梅看到女儿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想起女儿刚才那有些期盼的眼神，她也就想试着要来劝一劝成宏，就在成宏把成小雅送回了房间之后，她叫住了成宏。

　　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常立梅就表示了，她说女儿很不容易，希望成宏能多陪陪女儿。

　　刚开始成宏态度还是挺温和的，然而常立梅她没有优秀的口才，反复地就说着差不多的话，于是听在了成宏耳朵里就变成了唠叨。

　　成宏也就开始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最近的心情也并不是那么地晴朗，而在脸面上他依然是相当地隐忍的，并没有发作出来。

　　他想，就这样维持着现状不好嘛，留宿一晚他们俩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那这样的根本不会有什么意义的事情还要做来干嘛呢。

　　这么些年，两人吵架的次数其实并不算多，多的只是冷暴力。

　　而今晚成宏为了女儿也不愿意妥协做做样子的态度一下子就成功地激怒了常立梅，她心中那十几年来日积月累的怨愤也得以再一次找到了一个出口，喷发了出来。

　　“要不是为了小雅，我才无所谓呢，真的，我告诉你，我无所谓！”

　　“你想想，除了小雅在医院的那四个多月的时间，这么多年，啊，这么多年里你问问你自己，对自己的女儿又付出过了多少？”

　　“爸妈的年纪这么大了，可他们做的都比你多出不知道多少倍！”

　　“成宏，我是不会离婚的，你就不用再想了。”

　　“哪怕，哪怕是哪一天，你跟她有了小孩，我也还是不会跟你离婚的，我才不会轻易地成全了你呢！”

　　“要我成全了你，那谁又来会成全我和小雅，我们母女俩啊？”

　　……

　　其实，成宏在成小雅摔伤瘫痪之后，再没与常立梅提出过要离婚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就是彼此的心结，最让常立梅生气和不能接受的也就是他总想要离婚这件事情。

　　在房间里，成宏依然是极其冷淡地坐在卧室一角的读书椅上，任凭常立梅对自己的责怨喷涌而出，倾泄而来。

　　人心太复杂，爱与恨，怨与德，愧与恩，大概那些处于极端两头的情感往往都是此长彼消的吧。

　　其实他对常立梅曾经是有着很深的愧疚的，一开始他曾经想过只要常立梅愿意离婚，哪怕他净身出户也是毫无问题的，毕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错，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理亏，辜负了家庭。

　　只是有那么几年，成小雅还很小的时候，常立梅跟自己母亲和姐姐隔一段时间就一起上门去找白雁闹事，骂她是狐狸精，是破坏人家家庭的破小三，有一次还直接动起手去打，白雁不得不为此搬了几次家。

　　做那样的事，这三个女人没有一个理智清醒的，也说不上她们当中谁错得更多一些，但是，也正是这样的行为终是把他对常立梅的那一份愧疚磨去了好大的一半。

　　成小雅在房门外听着这场仿如只有常立梅一个人的独角戏一般地争吵。

　　小孩？难道说，难道说父亲真的曾经想过，或者说是一直就想着要有一个与那个女人的孩子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光迅速地冰冷了起来，她用手推了推轮椅，离开了常立梅的卧室门几步之后，她才去摁动了轮椅的按键，她想要从过道拐到小偏厅那边去独自呆一会。

　　然而她看到了自己的奶奶早就已经不知道坐在那里有多久了，奶奶深深地靠在了沙发上面，头发花白，看着似乎只是在那里闭目养神，但她可以确定奶奶她其实是一直都在留意着自己父母房间那一边的动静的。

　　成小雅轻悄悄地缩回了过道里面，她看了看那道仍然时不时传出自己母亲愤怨声音的房门，然后默默地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电脑，找到了一个联系人，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对方回应了她之后，两个人很快地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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