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韬啊，你下个星期哪一天比较有空啊？”米雪珍问。

　　“妈，是有什么事吗？”程韬虽然嘴上是这么问，其实心里已经猜测到了的，自己母亲要说的无非是又一次的相亲罢了。

　　“嗯，就是，有个30岁的女孩子，是在读的博士，样子长得不错，家里开了个小化工厂，听说他们家的除草剂卖得还不错……”

　　程韬只是默默地听着并没有搭腔。

　　“你呀，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心着你的事情。”

　　“我就是人远在美国，也还是有人不断地要跟我说起你的事情呢。”米雪珍语重心长地说。

　　程韬笑了笑，伸手去探了探米雪珍的茶杯，把冷掉了的花茶倒掉，重新倒上了热的，这时才说到：“妈，我跟你说吧，不止是这一次，以后你呢，就别为我的事情太操劳了，我自己心中是有数的。”

　　这样的话米雪珍可不乐意听到，她说：“你心中要是有数，你看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年了，那怎么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变化啊。”

　　“阿韬，不是我说你，你就多去看一看呗，不费什么事的，妈也没让你马上就要怎么样的啊，对不对。”

　　“这些人啊，我都先帮你把过关了的，觉得确实是不错的才让你去看一看，我觉着吧，多看一看终归是错不了的。”

　　“嗯？怎么样？”米雪珍耐着性子地劝着。

　　她最是不喜欢一说到这个事情上面程韬就眼前这种不冷又不热，仿佛油盐不进的样子的了。

　　“不看了，妈你就直接跟人说清楚吧，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那么说，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去了，就过去坐一坐见个面也都不愿意去了，是吧？”

　　“嗯，我不去了”程韬点了点头。

　　“你说你这孩子，真的是什么都好，就是唯独，啊，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老是不能再顺着我多一点点。”米雪珍说着噘了噘嘴，是真不高兴了。

　　然而婚姻大事在程韬的心里，恰恰就正是除了他自己之外，他就没打算去迁就了其它任何一个人的意愿的事情。

　　也正因为这样，在他身上才不会发生象成宏和白雁那样的事情，甚至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各种情感纠缠，反而常常地又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也没有再答话，只是在一旁对着米雪珍笑了笑，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地弹了弹，看来也是时候带他的小天蝎回家来给母亲亮相了。

　　这么想着，他心里竟然就有了一些画面浮现出来，觉得应该也蛮有点意思的样子。

　　要说有什么需要他担心的，那恐怕就是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这副同样的硬脾气了。

　　当两个棱角同样分明的人遇到了一起，如果不是相互喜欢得不得了，那就基本上是要完全地对立起来了。

　　他想了想，又觉得也没有必要太过份地担心，因为他明白作为一家之主，他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所在，他不敢说之前他在自己母亲与郑岚之间就已经是做得有多好了，但真的也绝不能算作是糟糕的。

　　他又陪着米雪珍坐了一小会就起身走开了，他想着要先去跟儿子说几句话再出门。

　　“唉”米雪珍看着程韬的背影，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周婶看着程韬远去的背影，犹豫了再三，看着程老太太微蹩着眉忧虑又不甘的表情，她还是对米雪珍说了：“老夫人，你真不用太担心的，其实程总他心里是真有数的。”

　　米雪珍顿时敏锐地侧过头来问到：“哦？周婶，你这话怎么说？”

　　“那个，我知道的也不太多，不过程先生他现在是有交往的对象了，是邱小姐。”

　　“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经常到家里来，她一来啊，家里就欢快多了。”周婶说着说着就笑了。

　　米雪珍看着周婶的笑容问到：“是吗，都已经经常过来了啊？”

　　“嗯。”周婶点头应到，她是一个直肠子，她此时一心想着要先帮邱嘉谊在程母的面前说上一些好话，于是就没能察觉得到此时米雪珍语气中的那点不欢喜的意味。

　　“那么，周婶你说说看，你觉得那姑娘的人怎么样呢？”

　　“老夫人，那邱小姐真的是挺好的一个姑娘，年轻又漂亮，个子也长得高，还特别地会烧菜，小少爷他可喜欢吃她做的菜了。”

　　“看到小少爷喜欢吃吧，邱小姐她也就喜欢给他做的，那这小少爷高兴了吧，程总自然也跟着很高兴啊。”

　　米雪珍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把身子往沙发里轻轻地挪了挪，坐得挺直。

　　她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去认同了周婶的看法，她骨子里其实是相当高傲的，一个保姆的意见在她看来终究是相当地浅薄的，对于她来说参考价值并不见得会是有多大。

　　她默了默，才缓缓又说到：“是吗，她很喜欢做饭呢。”

　　“嗯，喜欢啊”周婶立即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年轻人，老是把心思放在厨房里面也未必是好吧，她就没有点别的事情可以忙了吗？”

　　周婶闻言，这时候才终于有些醒悟了过来，她眼里带着疑惑，瞥了瞥米雪珍那有些冷的神色就果断地不再说话了。

　　可是她心里却想到，这给自己孙子找后妈的不就是想找个他喜欢的，又真心对他好的吗？

　　难道说这有钱人看事情真的就是与别的人家就这么不一样吗，她还以为无论有钱没钱、当不当官的，大家差不了太多，不过都喜欢看到自己家里是和和乐乐的呢。

　　别人就不敢乱说了，就说她自己吧，她也没见得是有多喜欢自己的那个儿媳妇啊，长相就一般，竟然还是又懒又弱的，什么都依赖着儿子，儿子加个班回到家也没有一碗热汤喝的，累死累活地想给自己煮碗面吃吧，还得要煮双份的。

　　唉呀，反正那就是让人怎么看着就都很不得劲的一个人就对了，那样子就是恨不得什么都不去做只管呆在家里让儿子养着就好了，只是可惜了啊，她也没有那种命啊。

　　唉，她觉得她喜欢不喜欢真的没什么用的，还不如由得年轻人自己折腾，她就不搅和进去了，住得到一起就住，住不得的就分开过呗。

　　就小邱姑娘这样的女孩子，这程老太太还要嫌弃人家呢，周婶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她真是觉得自己搞不懂了。

　　*

　　前一晚调好的闹钟一响，邱嘉谊就起床了，明天就元旦了，她要回家一趟看看陈玉霞。

　　她买好了水果和牛奶提着回到老邱家。

　　梁一舟不在家，家里就陈玉霞一个人。

　　陈玉霞正坐在窗边，戴着老花眼镜在给一条裤子钉钮扣，她看到邱嘉谊开门进来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是抬了抬眼说：“嘉嘉回来了，我这就差几针了。”

　　“妈，家里就你一个人啊？”

　　“嗯，梁一舟让梁斌和许韵接走了。”陈玉霞说。

　　邱嘉谊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到屋子里的光线不够就过去把客厅的大灯打开。

　　陈玉霞这时就停下手来，不自觉地抬起头就大喊了一声：“唉呀，你快关上！不用开灯啊，我看得见的。”

　　邱嘉谊看着她，觉得这样的母亲真的有些陌生。

　　在之前她就常常有想过，到底陈玉霞本来就是一个这么样的人，只是因为以前父亲把家里照顾得太好了，她才没有去计较呢，还是现如今她跟着其实条件并不至于此的梁德正过着的根本就是这样斤斤计较的日子了呢。

　　她没有理会陈玉霞的大喊大叫，只是扭头走过去，径直地在邱爸的那张老藤椅上坐了下来。

　　她面色冷冷地看着陈玉霞手里的裤子，很旧了的男人的长裤，藏青色都快要洗成灰色了。

　　陈玉霞看到邱嘉谊不为所动，只能自己起身过去关上了灯。

　　她这时也是感觉到自己刚才可能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她把钉好了的裤子拿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旧的棉垫子，“天冷了，垫上这个坐得舒服点。”

　　邱嘉谊摇摇头，说：“不用，这样挺好的。”

　　“那你坐那边的皮沙发上，就没这么冷了。”陈玉霞指了指后面的沙发。

　　邱嘉谊顺着她的手指扭头过去看了看，心里道，母亲终究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地讨厌看到这张破沙发，整个屋子里，她最看不顺眼也最受不了的就是从他们梁家那边清理过来的这些个破烂玩意了。

　　陈玉霞把垫子放到皮沙发上摆好，自己却在平时吃饭的小矮几边上坐下。

　　“妈，昨天我们公司新楼盘开盘了，姐她过去买了一套房子。”

　　“哦？是冯彪他最近挣大钱了？”

　　“跟冯彪没有一点关系，就是我能拿到优惠就帮了帮她。”邱嘉谊答到。

　　她正等着陈玉霞紧接下来要问起她邱云谊那买房的钱是从哪里弄来的，然后她也就可以逐步地透露一些程韬的事情给她，慢慢地让她开始去接受了他。

　　却不料，陈玉霞的话锋一转，问到：“嘉嘉，你说的那个楼盘是不是就是原来梁斌他们想要去做的那个啊？”

　　“嗯，应该是吧。”

　　“最后还是没给他做是吗？”

　　“谁都没给，这个楼盘是我们公司自己来卖的。”

　　“哦，我说怪不得了呢，梁斌过来接梁一舟的时候还特别地跟我说了两句，看他那样子好象不高兴呢。”

　　陈玉霞想起早上梁一舟被接走时，梁斌当时的那个样子，恍然大悟到。

　　邱嘉谊闻言心里冷笑，梁斌就是故意要跟陈玉霞说的吧，不就是想拐个弯在责怪她没帮上一帮，让他的生意泡汤了嘛。

　　那为什么就专门挑陈玉霞来说了呢，无非不就是欺软怕硬，要找到个好欺负的人，心头的那口气出得才够更痛快一些罢了。

　　“呵，所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他的不高兴也就是你们太当一回事罢了。”邱嘉谊很不以为然地说到。

　　陈玉霞看了看邱嘉谊冷冷的脸，她知道自己女儿一向以来对梁家人的态度，对于事情她也实在是了解不多，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在这个事情上再说下去了。

　　邱嘉谊突然之间也没有了要跟自己母亲提起程韬的心思了，她站起身来，问陈玉霞：“妈，我们可以走了吧？”

　　“嗯，我去换一件外套。”陈玉霞说着就往房间里走去，到了房间门口又回头对邱嘉谊说：“就把你刚买的牛奶和水果带过去吧。”

　　“不用，这是我买给你吃的，一会我们出去我再另外买。”

　　陈玉霞一边扣着外套一边说：“买什么买，浪费钱，我一个人不用太讲究的。”

　　邱嘉谊帮她拉了拉衣服的领子，语气软了下来，她说：“妈，这人啊，年纪越是大了就反而越是要讲究起来，就对自己要更好一点才是对的。”

　　“我怎么就对自己不够好了，看你这丫头说得，我这不是挺好的嘛，有吃有住的。”陈玉霞说。

　　“有吃有住还也要看吃什么怎么住啊，你看你省得，开个灯都反应这么大，真没觉得你过得有多好，一点说服力没有。”邱嘉谊说。

　　陈玉霞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申辩几句。

　　邱嘉谊却并不打算给她机会，又说到：“反正我跟你说吧，我跟姐姐呢都长大了，能独立生活，也没有回家啃老，你的钱我们是一分不会要，以后啊也只会努力地多拿些回来给你。”

　　“你就尽管去给自己买好的吃买好的穿，钱用完了我们再给你补上，你就是别太省，太亏待了自己，我们就放心了。”

　　陈玉霞看着邱嘉谊的侧脸，确实是很想对自己女儿说上一些什么居安要思危啊，勤俭持家是好传统啊一类的大道理的，结果最后还是给邱嘉谊说得这么满了的话给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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