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爱恨不能
夜,更深了。
泼墨一般的夜色覆住了满天星辰,唯独遮掩不住人的伤悲。
浴室里,秦羽瑄抱臂坐在花洒下,温暖的水流倾注在头顶,她的心底却是天寒地冻。
白天的一幕幕情景历历在目,她的手腕撑住额头,低低笑出了声,苍凉的笑声斡旋在浴室,极尽悲恸。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离开南清,改名换姓,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脱胎换骨,可以洗刷掉灵魂里那些屈辱的痕迹,但事实毫不留情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是她太傻了,哪怕她逃到天涯海角,也始终逃不出那个姓氏所带来的阴影。
晶莹的水珠凝结在颤抖的睫毛上,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逝而过。
淮城相遇的那晚,天地间都银装素裹,他遍体鳞伤地出现在她车里,奄奄一息却意志惊人,她帮他包扎,明明疼痛难忍,他却硬是咬牙扛了下来,彼时,她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生命力如此顽强的人?
秦羽瑄觉得那样的他好熟悉,后来,突然顿悟,其实过去的自己也是那般,硬生生从鬼门关前又跑回了人世。
她去影视城试镜《平阳公主》,幕后的他洞穿了她的企图心,投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票,让她如愿以偿地站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高位,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追求,逐渐攀上了娱乐圈的金字塔,不再受欺凌刁难,不再被人轻贱轻视。
秦羽瑄难以信任陌生人,所以本能地认为他的成全是别有目的,像只坚硬的刺猬竖起了自己的武装抗拒着他,可他却透出了与年纪不符的孩子气,一次次对她死缠烂打,在她面前屡屡耍着令人啼笑皆非的赖皮,怎么赶都赶不走。
在锦绣苑,她被日本商人羞辱,忍气吞声的时候,是萧墨宁及时出面替她解了围,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在众人面前维护她,也挽救了她的尊严。
那是秦羽瑄第一次对他改观,虽然他仍旧霸道强势,根本不容她拒绝,但他在她心里忽然就不那么讨厌了,有了一丁点的存在感。
《卡萨布兰卡》优美的乐曲似乎又在耳边奏响,男女共舞的蹁跹情形浮光掠影地轮播在脑海。
在萧墨宁之前,秦羽瑄没和任何男人跳过舞,被他带进舞池时,有个诡异的念头在脑中稍纵即逝,她怕自己踩到他的脚,担心自己在他眼下出糗,是以每个舞步都跳得极为用心。
然而,大抵是她太用心了,那一晚过后,她常常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首舞曲,那夜的灯光以及那个男人英俊含笑的眉眼。
他工整清隽的容脸,渐渐盘桓在梦境。
秦羽瑄这二十多年有太多次濒临死亡,除却五年前的产后大出血,那次被绑架的经历是最使她心有余悸的。
她不怕死,她就怕死得不干净,那天晚上孤立无援,她确实做好了跟对方鱼死网破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萧墨宁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祗,将她从黑暗的地狱带向了光明,她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都化为满溢的欢喜,自此过后,她向萧墨宁敞开了心门。
没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仅仅是他出现在她最无助的时刻,用自己的怀抱为她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伤害与寒冷。
她深受梦魇的困扰,是他一次次不离不弃地陪伴在身侧,无需太华丽的辞藻,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在”,便能让她如同瞬间找到枝头停憩的小鸟。
陪棠棠一块儿去游乐园,他对自己倾诉过往,同吃披萨戏弄她,旋转木马一圈又一圈地划着圆弧,人潮涌动,他们隔空相望,那些莫名汹涌的情愫在那一瞬于秦羽瑄心底悄然埋下了种子,不受控制地生长,开花。
或许……是从那天开始,他无声无息地住进了自己的心房。
鸿康疗养院探病,他不嫌脏不嫌累地帮着照顾兰奶奶,鼓励她面对现实。
乌乡遇袭危在旦夕,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她挡住了子弹,尔后还安慰她什么事都没有。
临江别墅一吻惊心,他粗蛮强横的吻深深地烙印在她唇上,怎么擦都无法消除属于他的温度。
她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他,她分明也不允许自己对他动心,可他却是她平淡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以自己灼热的炽烈燃烧了她苍白的生命,让她平静如死水的世界被激起了涟漪,直至波澜壮阔。
“我在。”
“你是掌上明珠。”
“你就是让我不疯的药。”
……
多么动听的话,多么诱人动情的举动,原来都是早有预谋!
难怪她的潜意识会一直感觉萧墨宁似曾相识,怪不得看到棠棠的第一眼,她就会喜欢的不得了。
泪水模糊了秦羽瑄的双眼,她居然还曾经踌躇着,要不要向萧墨宁坦白自己的过去,她也曾忐忑地猜测着萧墨宁能否接纳自己破败的昔年,她甚至都想好了解释措辞,但原来,萧墨宁什么都知道,她才是那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对他动心,看着她纠结挣扎,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踏入他精心布下的情网,却从来都没想过将真相告诉她。
直到此时此刻,秦羽瑄才发现,萧墨宁带给她的痛远比五年前更胜。
目光幽幽地落在手腕上,那串珊瑚珠手链也曾令她欢悦不已,如今,这刺眼的红看上去,竟像是对她的天大嘲讽。
她爱上了他,他却在自己即将鼓足勇气追求幸福的刹那,亲手将她全部的期待打了个粉碎。
可比起被欺骗的痛苦,她内心沸腾的恨意又显得微不足道。
五年前的她,视萧墨宁为陌生人,所以她能理解他的欺瞒,但五年后的她,早已不知不觉对萧墨宁有了特殊的感情,她没有办法容忍他的隐瞒。
抬起泛着零星水光的眼眸,秦羽瑄又笑了笑,还有陆彦离,他也是知情的吧。
看来,全天下只有她傻得可怜。
纤细的手指摸到手腕处,“啪嗒”一声脆响,秦羽瑄解下了萧墨宁送的手链。
心,也塌了一块。
*
陆氏,员工都走光了。
陆彦离依然坐在转椅上,眼眸停留在萧墨宁和秦羽瑄发生争执的地方。
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心情却并没有多如释重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直到今天,他才忽然明白,萧墨宁之于秦羽瑄的重要性。
那个女人,向来习惯戴着一张清冷稳重的面皮,无论自己对她做什么,她都毫不在意。
偏偏,在萧墨宁面前,她嬉笑怒骂,有了一个女人该有的正常情绪。
眼见萧墨宁的痛苦,陆彦离自认很畅快,但用秦羽瑄来做武器,他心里终究是起了丝丝不忍。
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痛恨萧墨宁的欺骗,更痛恨他的利用。
修长的手指抚过装着晴天娃娃的木盒,陆彦离很快又压下了心底的惆怅,为了沐暖,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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