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了近八个小时,其实结果我已经早就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陪老爸老妈,以及看看今天会不会收到真心的眼泪。
医生终于出来,所有人围了上去,文灏声音沙哑地问:“情况怎么样?”
“相信术前医生就和你们讨论过了,患者伤到了脑干,虽然现在里面的淤血已经清理,但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她受伤程度比我们想象还要严重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我爸瞪圆了眼睛,他不是听不懂医生的话,而是不想听懂。
“老人家,你别着急,我们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也有许多成功苏醒的案例,首先我们家属要有信心。”
我妈颤抖着,紧紧拉着医生的手,眼里噙满了眼泪,“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儿会成为植物人……”
“阿姨,这个还有待确诊,我们也希望她能很快醒过来……”
身子一软,已经连续多日没休息好的老妈直接晕到在医生怀里。
一阵慌乱中,“我”的身体被推了出来,浑身上下插满各种管子仪器的“我”,看着真让人心疼。
人其实很脆弱,脆弱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像案板上的鱼儿一样只有任人宰割。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无论你是谁,我们终将走向同一个归宿。那就是或惨烈,或光鲜,或离奇地走向死亡,然后以腐烂或燃为灰烬的方式彻底地消失。
生也许是不平等的,但死绝对是公平的,任谁也逃不掉躲不过。
老妈醒来,与老爸二人相拥而泣,整个等候区都回荡着他们的绝望。
我无力去阻止他们的悲伤,此刻,除了我立刻醒来,任谁也阻止不了。
我只有死死地盯着手链,期待它的变化。
一分钟,二分钟,十分钟……
它一点变化也没有。
我的身体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除了我父母的悲天抢地外,所有人都意外地平静。
文灏呆呆地看着重症监护室的门,空洞而茫然。
我在心里纳喊:老公,你哭呀,你快哭呀,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你可以哭……我需要你的眼泪,求求你快哭吧……
都说有情人心有灵犀,为什么此刻我觉得我与文灏之间好像某种信号被阻断了似的,竟不畅了起来。
余露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文灏,神情恍惚……死女人,你看他干什么?这个时候不是你装坚强装酷的时候,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哭,还在等什么!
而尤嘉丽沉默地轻抚我爸妈的背,又不时地递过去纸巾,表情是悲伤的,但也只是眼圈微红,并没有要哭的意思。
她的经历和我们不同,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接连经历了父亲病逝,母亲车祸意外的生死离别。所以对我还没有定数的结果,她或许感触的并不那么深刻。
肖然……看着我就来气,她自始自终傻呆呆地坐在原处,傻呆呆地望着地板,从头到尾都是神游模式……
这是她的一贯作风,一遇到事情就知道发呆,放空,好像把自己的灵魂藏起来,就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可现在是逃避的时候吗?我都昏迷不醒,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了,以后你遇到什么事儿都再没有人帮你出头了,你不难过吗?不能掉几滴眼泪吗?
我急得浑身都快燃起来了,好想冲上去把他们每个人摇几下,大声吼道:“你们为什么不哭?为什么没有眼泪?”
拳头越拽越紧,就在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席炎承突然拍拍我的肩,沉声说:“我们走吧。”
“我不走。”我闷声回答。
你们不哭是吧,好,那我自己哭!我突然想是不是氛围不够,他们都崩住怕影响别人的情绪,这种时候只需要有人带个头,情绪是很快就能被感染的。
于是,我放开嗓子,大声地嚎了起来:“舒琝……你一定要醒过来……你千万不能有事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叔叔阿姨怎么活……你要我们怎么活呀……”
我哭的极其认真,极其悲伤,泪眼朦胧间,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眼里各色`情绪,独独没有我所想要的悲痛欲绝。
余露蹙起眉头走来,递了张纸给我,语气不爽地低吼:“别哭了!舒琝又没死,你鬼哭狼嚎地干什么?”
“舒总这么惨,你们作为闺蜜好友不哭也就算了……还不准我哭……”我带着哭腔,以理据争。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我说你这丫头是不是有毛病呀?我们哭不哭和你有什么关系,哭能解决问题吗?能把舒琝哭醒吗?”
见余露怒气不小,肖然好像才醒转过来,忙上前拉她,小声地劝:“行了,人家也是好意,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还有你,平时舒琝是怎么对你的?你一有事就哭哭啼啼来找她,她就是再忙也得停下先处理你的事,她现在这样,你居然无动于衷!”
我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转而对肖然吼了起来。
“嘿,我去!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才帮你说话你就……”
突然,心脏的部位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我不由的捂住胸口蹲了下来。手链的某一点像火光一样滚烫,灼痛间,我定睛一看,银色的珠子有一颗变成了蓝色。
纯净的像如洗的天空那般湛蓝,似乎还带着温润的热。暖流直达心脏的位置,刚才的疼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像初见某种美好事物时的心动与欢喜。
可是,这又是谁的眼泪?
我抬头迫切地一一打量,肖然余露还带着怒意盯着我,文灏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们这边,尤嘉丽也是一脸诧异地看我,他们都并没有眼泪。
而席炎承,向我伸出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有一丝的探究,他问:“你没事吧?”
我拉他的手起来,摇摇头,“没事。”
心脏突突直跳,像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似的,这到底是谁的眼泪?今天在场的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除此以外,还有谁能为我流泪。
难道是我的团队,我的同事?
我早就说过,他们中就算不是百分之百对我忠诚,但付以真心的人肯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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