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视窗外，看着这个熟悉的城，心倏地一下就疼了起来。
我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所有的爱都在这里。
那怕被伤的气势磅礴，但看到这条条街道，也会倍感温暖与不舍。
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譬如那些走过的岁月，经历的种种悲伤与欢愉，终难以割舍。
文灏说，因为我，他才留在了这座城里，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他，不敢远离……
感情的事不能回头细算，每一笔账都是自己曾犯下的傻。
……
今天阳光难得，我伸了个懒腰，来到客厅里。
席炎承上班去了，餐桌上有热气腾腾的水果粥，还有浓情蜜意的纸条：亲爱的，乖乖在家等我，我去公司处理点事情就回来……
心里某种空落的地方被填满，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然而尘埃落定，注定是一场华而不实的错觉。
粥糯糯的，带着丝丝甜味，一如我与席炎承的现在。
……
吃完早餐，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机，频道换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节目可以看。
这个家，因为席炎承不在，空空荡荡的，纵然有阳光洒了进来，我仍然感觉到寒冷。
难道真的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死，等着和席炎承永别，把千辛万苦等来的幸福拱手让给别人吗？
甘心吗？我问自己。
答案是不！我舒琝绝不是轻易就说放弃的人。
冷静地想想，我还是有机会的，起码尤嘉丽我还没有去争取。
就连曾经当成死对头的席炎承，都能摇身一变，成为这世上最爱我的深情男人。
说不定，这世上还有一直默默关心着我的人，只是人性如此，私心成魔，只能看到身边的假象。
我也不例外。
快速换了衣服，我决定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再努力一把，就从尤嘉丽开始吧！
……
门打开，尤嘉丽一脸憔悴，见到我，微微一愣，侧身让路。
我努力一笑，“没有打扰到你吧。”
“我说打扰到了，你会马上就走吗？”语气淡淡，这就是生性冷淡的她。
也难怪，人心都是慢慢变冷的，经历那么多事以后，再良善的人也无法心无介怀地再热爱这个世界了吧。
我讪讪一笑，“小丽，不要这样嘛，我就是来看看你。”
“坐吧，我有什么好看的，有话就说。”尤嘉丽语气轻描淡写，但我知道她其实已经没之前那么反感我了。
我心情复杂地看她，语调平平，透着点点怯意，“小丽，你说舒琝能醒过来吗？”
她摇摇头，清冽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不知道，医生不是说了吗？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会不会醒，而且昏迷的时间越长她醒来的机率就越低，最后会因各种并发症而死亡。”
尤嘉丽语气仍然清淡，冷漠的近乎残忍。
“如果她醒不过来，你会难过吗？”我努力安慰自己，她生性如此，与我们的友谊无关，但话音出口时还是带着几分恍然。
“每个人都要死的。对她来说，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活过来，还得面对那么多的不堪。”她眼神漠然，悲悯地看着我，嗓音里到底夹了几分哽咽。
她说的也没错……可我怎么感觉到浑身冰冷，心里渐渐沉成一汪黑潭，周围有杂草荆棘在疯长。
努力让自己镇定，几乎在垂死挣扎，“如果你发自内心的悲伤，能换她一份活的希望，你会为她悲伤难过吗？”
她没有回答我，将目光极慢地移到别处，仿佛看了很远很远，无声的沉默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崩地裂。
许久，久到我们之前的过往碎片画面，快速在脑海里闪了一遍。她才幽幽地说：“人各有命……没有谁必须要为谁的生命付出点什么……”
可我不是谁，我是你的好朋友！你也不必为我的生命付出什么，只是稍微体现出你我曾真心一场而已。
这很难吗？
朋友一场，真心很难吗？
宛如尖锐的刀子划过心头，周遭的一切似乎变的有些模糊，所有语言都融进了仓皇里。
有泪无声流下，在尤嘉丽诧异的目光下，我缓缓起身……到底是我太天真了。
“舒琝借了三十万给我这件事，你向别人提过吗？”她突然起身，叫住了我。
我回头，怔怔看她，话语有些窒息：“没有。”
为了顾及她的面子，我从没向任何人提过借款一事，连文灏也没有。
当初她执意要打借条给我，我还笑话她假正经，随手就将借条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短暂的迟疑后，她开口，声音温淡，带着些许哀求：“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如果……如果舒琝真的醒不过来，我会给你一些钱。”
原来紧崩着的某种情绪急速下坠，跌的支离破碎，咬紧了牙龈，从中迸裂出声音：“为什么？”
问出这三个字时，我感觉到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看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平静地陈述她的理由：“我全亏了，亏的分毫不剩。”
“如果她没死呢？你不怕我告诉她你今天所说的话吗？”脑子里嗡嗡直响，耳朵里我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飘忽不定。
她叹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说就说吧，她醒来，这笔钱我也还不上了……我与她多年的友谊同样会死在这里……结局都是一样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条在我这里，如果她死了，我会交给她父母。”
我从嗓子眼里迸裂出来的声音很陌生，她微愣，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喉咙处有诡异的窒息感，我一步步走出尤嘉丽的家，步伐缓慢，每一步都痛彻心扉，她说的没错，我与她的友谊就死在了这里。
只是有一样她错了，我们的友谊不是因为三十万才死的。
钱对我舒琝来说，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重要。如果她还是我的朋友，如果她真的亏到连生活都成问题，再向我借钱，我同样还是会借……
其实这世上的傻瓜并不少，是这冰冷现实的世界用疼痛教会了他们聪明。
室外阳光刺眼，我眯着眼睛抬头看天，突然笑了起来，然而笑有时候也掩饰不了悲伤，最终眼泪逆袭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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