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得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再说了。”
楚薇薇边说边摩挲自己的手臂,恰当其时打了颤。
冷应儿哼了一声,没爱心的家伙。
沐筱笑笑,母性的光辉闪了闪:“我也想养这么一条泰迪……”
慈爱摸了摸冷谦的小脑门,笑得格外惬意。
冷应儿心下一怔,一个想法浮上脑海:“不会是……”
深了一寸的酒窝,肯定了她的猜测。
“是什么?”
“昨天刚检查出来的,四周多了……”
说完,从手提包中掏出一张B超的单子。
冷应儿单手轻捏,灰蒙蒙的影像中,还未成型的自己还是一团小球,静静躺在沐筱妈妈的腹中。
楚薇薇一把抢过,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本该恭喜的气氛,为何她的腹部毫无预兆抽搐,时轻时重?
她来了,那……自己呢?
这一晚,她被一个噩梦吓醒。
翻了个身,沉沉的呼吸荡在她的耳边。
梦中的场面和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到她以为自己渐而透明,消失不见。
那里,四周静悄悄的,除却一个规律的‘咚咚咚’声。
她细听,像是……心跳声?
蒙蒙雾气消散,一个镜子赫然立在她面前。
场景一换,正对处,镜中人摸了摸脸,风情万种一笑:“像吗?”
她蹙眉:“你是谁?为什么变成我的样子?”
镜中人仍在笑,只是眼神瞬间冷漠狠厉,猝不及防出手,直逼而来:“要你命的人……”
腹部的抽痛越发明显,五官皱成一团,蜷缩着身体,后背冷汗涔涔。
像被人用棍棒大力捶击,伤痕累累。
死死咬住牙关不出声,半个小时后,下唇的血腥味随着松开的身体席卷而来。
掩着胸口猛喘气,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骨髓,软得不像话。
休整许久,恢复些气力,悄无声息下床。
脚步虚浮踱到窗口,撩起窗帘一睨,北城的夜,还是那么深邃那么静谧。
缓缓放下窗角,侧头凝视床榻上的人,思绪万千。
“要拍照的赶紧,这景观,几年难得一次……”
驾驶座上的环湖司机乐呵呵说着。
车内昏昏欲睡的人闻言立马打起了精神,举着手机、单反对焦猛拍。
泸沽湖的湖面上方,缭绕着淡淡的雾气,蓝得发光的湖水氤氲袅袅,恍若仙境。
冷应儿把脸贴到玻璃窗上,静静欣赏这接天美景。
又觉不够,推开些许缝隙,风吹进来,裹挟烟尘与湖面的气息扑鼻而来。
一个大掌横过来盖上,低低的嗓音随即而来:“别吹多了,会头疼。”
她‘嗯’了一声,靠在他的怀里继续看风景。
抵达一个观景台,皮肤黝黑的司机师傅将车一靠,招呼一车人下车拍景。
众人鱼贯而出,蹦蹦跳跳的,兴奋极了。
“累吗?要不休息会儿?”
她摇摇头,拉着他下车。
这个地方曾在她脑中游走过无数次。
上一世,她的地理差得一塌糊涂。
每每看到那什么经纬度植被之类的,总是莫名焦虑。
想多了,总会以为自己是基因突变,丝毫没遗传父母的智商。
后来,他就跟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他们的父母家是世仇,苦于得不到祝福,他们决定私奔。私奔的目的地很远,那是父母势力伸展不到的地方……”
“……他们最后要么被抓了要么双双殉情。”
国外版的朱丽叶或国内版的祝英台,别欺负她不看言情剧。
他笑,大掌捏捏她的脸,眼角眉梢被逗乐:“你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我还没说你就懂了?”
她气,扯下他的手吼了句:“我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丫头了!”
他还是笑:“那还想不想听?”
“想……”
酝酿片刻,他才说:“他们成功逃离父母的掌控,过着很平淡的生活。也会为柴米油盐争吵,也会为挣钱烦恼,可是却懂得珍惜的可贵,相互依偎互相取暖!”
“他们是谁?”
她关心的是这一点。
“他们是泸沽湖旁住的其中一户人家。有子有孙,环湖而居。”
“泸沽湖又在哪里?”
他挑眉:“自己找!”
她:“……”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涉及旅游业这一块,一定会为这生搬硬套的梗气死。
风从湖上来,心的形状在观景台尤为明显。
“姑娘小伙儿,拍张照留念吧,很便宜的!”
不远处一位大叔支着架子,正上方是有些淡了色的相机。
右侧,立着一块塑料板,上面横竖贴满拍照留念的旅客。
她一张张看过去,一年四季,游客络绎不绝。
他走过去:“想拍吗?”
她默了默,点头。
照片很快就洗出来,男人英俊高大,女人小鸟依人。
背后是蓝天白云,郁郁葱葱的树木绵延不绝。
“你收还是我收?”
被他拍了下后脑勺:“什么你呀我的,是我们!”
她淡笑,塞到他口袋里:“嗯,我们收着。”
夜幕降临,她换了身长款落肩连衣裙,被他以冷为由罩了件短款牛仔外套。
坐上小型大巴,天空黑了个透。
泸沽湖湖畔居住多个民族,其中以蒙古族居多。
他们载歌载舞,热情洋溢。
抵达篝火晚会的目的地时,一群身着自己民族服饰的哥哥姐姐们沿途举着火把为他们照亮前方的路。
如果此刻有架小型飞机盘旋上空,定能看到那连点成线,连线成面的壮观场面。
既然叫篝火晚会,必定少不了篝火助阵。
每当周围人又惊又拍手的喊叫时,她都静静的看着不出声。
只有其中一个环节,她动容得数次落泪。
那是一场婚礼,专属于摩梭人形式的婚礼。
虽掺杂着些许兑水成分,却猛揪着她的心。
身旁的的他紧紧搂住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衬衫。
回去的当晚,她斜靠在民宿的床上,神色恹恹。
“嘿,三缺一,一起不?”
半敞的房门被人推开,咧着口大白牙的小伙子满脸笑意询问。
他是这间民宿的主人,这里的人都喊他安多,活泼开朗有朝气。
梁晨想都没想拒绝。
“去吧。”冷应儿淡淡一笑:“给他们留条裤子回家就行。”
梁晨也跟着她笑笑,不再拒绝。
楼下中厅靠右一个房间坐着两个人,女的!
瞥见他进来,原本不耐烦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别看了别看了,人家有老婆。”
安多挥了挥手,两个姑娘切了声,讪讪然收回目光,集中注意力投入纸牌中。
冷应儿是被夜风吹醒的。
拧亮台灯,已经午夜了。
另一侧还是空的,伸手一摸,好凉。
口有些干,撑着手肘起身,那种熟悉的锥心感又来了。
挣扎下地,手掌落空,身体重心不稳卷着薄被跌落。
上一次摔倒,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顾不得手臂上的摩痕,捂着腹部逡巡爬到案几旁的行李箱,颤颤巍巍伸出手。
偏偏越想某样东西,命运就是不肯如你所愿。
淡橘色的行李箱随着她的手晃晃悠悠,‘嘭’的一声,砸得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腹部,手臂,头部三道重伤。
楼下,四四方方的桌椅轰然一推,一道身影闪了下,伴随着‘你去哪’的声音消失不见。
入目的画面撕扯他的心,没犹豫,脚步迅疾,小心抱起她搁在床榻。
“药……”
羸弱无力又苍白的唇角艰难吐出一个字。
他偏头扫了一圈,拉开她的行李箱翻了翻,夹层中,一个白色药瓶落入眼帘。
按照说明书倒出两粒,再从保温瓶中倒出一杯水递过去。
立起一个枕头,将她的身体半靠在床上,细细喂她喝药。
安多和另外两个姑娘也跑了上来,瞥见床上的两人后忙不迭开口:“要……帮忙吗?”
梁晨脸色铁青,直接将他们轰出门。
三人面面相觑,摸摸鼻子下楼。
阖着的眼皮沉而重,她使了好大的劲才睁开。
周围昏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刚动了一下,他的手掌随即托住她。
“还难受吗?”
指腹盖上她光洁得额头探了探。
已经好很多了。
她想出声,发现喉咙沙哑得不像话。
拉下他的手握了握,示意他放心。
“应儿……”
他提起她的手合在掌上,蹭了蹭挺直的鼻梁。
喉咙深处扯出一个难听的声音:“……嗯。”
“冷应儿……”他连名带姓喊她。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顿了下,借着月色藏了情绪。
努力扯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不就不舒服然后摔了下嘛……”
“那那瓶药怎么解释?”
“普通的健胃消食片呀。”
沉默,延续了许久。
“早啊,怎么样,好点没?”
安多坐在柜台前关心询问。
冷应儿愣了下,随即哭笑不得。
她颔首表示感谢,继而转移话题:“关于这一块的手工作人你了解多少?”
安多拍掌大笑:“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摩梭族人最擅长手工纺织,他们身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自己亲手缝纫出来的。
跟着安多的脚步,徒步登上了格姆女神山。
因为昨夜下了雨的关系,山路颇为泥泞。
一路上,他滔滔不绝:“你们来得早,每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是我们的转山节,皆是我们便会身着盛装来这里朝拜……”
摩梭人还会在巫师的带领下,到山上烧香磕头,悬挂彩色经幡,敬献供品,祈求女神的护佑,平安顺遂。
抵达半山腰,安多随手指了指前方,冷应儿顺着看过去,一家白砖平矮低房飘出袅袅炊烟。
“蓝婆婆,中午好!”
安多的分贝比平时高了很多。
被唤的人佝偻着背转身,饱经沧桑的一张脸落入冷应儿的眼帘。
据安多说,蓝婆婆是手工纺织的继承人,在当时很多人都恨不得往外跑的年代,她选择留下默默捡拾回遗落的‘初心’。
一晃眼,就坚持了四十多年。
“……它是宝,只是很多人不懂……”
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冷应儿却听得一清二楚。
随后,蓝婆婆还热心带着她参观。
宽敞的院子,几盏橘黄色的小灯下,看得出年代感的织布机排排并列,支架四周或深或浅的纹路,看得她热泪盈眶。
再进去一些,是竹蒿撑高随风摇摆的布。
她走近些,抬起手像触碰孩子般五指轻轻摩挲。
有些坚持或许一时得不到理解,但是数年如一日的守护,却是匠人的心!
征得蓝婆婆同意,对她的作品进行了拍摄,只是在提供信息那一栏,她拒绝透露名字。
她说:“人活着一辈子,不是为了出名而做什么,而是保持那颗滚烫炙热的初心!”
下山的时候,安多问:“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找寻手工作人拍照?”
她微微一笑,用蓝婆婆那句话回他。
安多笑了笑,也没再追问。
纪伯伦说:别因为走太远而忘记为什么而出发!
而有些事情,真的只能是到了老天爷提醒你的时候,才会真正被你拿起来!
只是老天爷的提醒,太残忍了。
回到民宿前,她刻意把鞋上沾染的泥土用水过了一遍。
她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人,同样的更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踩着干净的鞋底上楼,再瞥见安多那无所谓的脚印,她默然了。
开门,眼睛扫了一圈,没人。
拿出手机拨了两次,没人接……
她再打,‘嘟嘟嘟’的声音提示她,那人干脆利落掐断她的电话。
这人真的是,那么大个人,耍起脾气来真像个小孩子。
拎出笔记本电脑,插上连接单反的数据线,找出中午拍摄的照片,调适修片,打光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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