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喜欢水，喜欢江河湖泊，她觉得自己很脏，如果死在水里的话，也许就干净了。所以，那天，这真的是非常巧合的一天，一切都刚刚好，就像一块接续得天衣无缝的积木，如果稍微出一点差错，事情就会全部变样。

　　艾叔刚好在几天前接到消息，说有个女孩很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个孩子；他赶到那座城市的时候刚好迷路；迷路的时候刚好是小艾放学之后。他们就像两个磁石，被不知名的因缘牵引，两个人终于在城门口相会。

　　艾叔拦住了垂着脑袋，只知道一直向前的小艾：“请问ＸＸ路怎么走？”

　　小艾不想回答，但是她想在死之前给自己积点德，还是打起了精神，正准备回答，抬起头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愣住了。不是因为艾叔绝世的容颜，也不是因为艾叔深邃得让人眩晕的凤眼，而是……他们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小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缺氧了，不然为什么这么深刻的回忆，也变得慢慢的模糊起来了？其实，没什么可惜的。看，同样是水里，她本来十多年前就应该死的，这是她的宿命，她就注定应该死在水里。不过当初被艾叔及时的拦了下来，所以偷捡回了十多年的时光。已经够了，不是吗？人总是要知足的。

　　小艾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简单的动作也变得无比费力，眼睛似乎没那么涩痛涩痛的了，小艾依旧睁着眼睛，这次她注意到了水面上，头顶明亮的月亮洒下银色的光辉，明明是温柔的光辉，却冰冷得刺骨，就像她曾经谈过的那场恋爱。

　　这是她等待的夜色，死前能够看到，倒也不亏。

　　小艾没有想到，自己还有睁开眼的一天。那晚，她在水里看到月色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甚至她慢慢的闭上了一直努力睁大的眼睛。她不想做什么冤魂，她只是在迎接她注定的宿命。

　　但是她却在最后一刻依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清秀的面容上带着焦急的表情。

　　急什么呢？为谁着急呢？你不是不想再理会我吗？那你着急什么呢？

　　医院的布局永远千篇一律，冰冷的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很难讨人喜欢。

　　小艾转过脸，看着万事通长满胡渣的下巴，还有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上扬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评价：“真丑！”

　　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直接得几乎过分，嗯，还是熟悉的小艾的味道。

　　不过，小艾觉得自己说话虽然直接得过了头，但绝对是大实话啊，万事通现在看起来胡子拉碴的，一张脸上全是憔悴，哪里还有半分平时的英俊？

　　万事通却对此没有一点反应，以最柔和的力度握住小艾纤细的手腕，就像拿起一块易碎的琉璃珍宝，必须得用上十二份的小心，才不会让它一不小心就消逝在眼前，无论你悔得抓心挠肺，也再也拼凑不会来。

　　万事通把小艾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溅在白色床单上，晕开了一个圈。

　　“小艾，”万事通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

　　“诶，我这不是抢救回来了吗。”

　　小艾有些不自在，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万事通死死握住。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稍微晚一点……”

　　“不会晚，”小艾显得非常淡定，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很淡漠，“一点都不会晚，一切都刚刚好。如果真的会来得晚一点，我早在十多年前就没命了。”

　　“你说什么？”万事通看着小艾。

　　“没事！现在都好好的，再说以前，没必要。”小艾回过神，叹了一口气，不想多少，把被子往上一拖，盖到自己的肩膀，闭上眼，作出一副打算休息的样子。

　　万事通不敢打扰小艾休息，只好体贴的帮她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打算走出去。结果他刚转身，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万事通不想打扰到小艾，压低了声音怒吼。眼睛几乎赤红，好像恨不得活吞了眼前这人。

　　“我来看看她。”来人淡淡的说到，和万事通狂躁的模样比起来，她显得非常的平静，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优雅。

　　“那你可以滚了，”万事通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得刺骨，“你不配。”

　　“你别忘了，我救了她。”来人看向万事通。

　　“在你差点杀了她之后。”万事通挡在小艾的床前，不离开一步。

　　何聆叹了一口气：“万事通，我只是想和她谈一下，只是说几句话，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就在旁边听着。你如果一直拦着，我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跑医院，有什么意思？”

　　“你可以不来，这里没人想见你。”万事通脸上露出讽刺的表情。

　　“你就不能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吗，只有几句，我保证，说完我就离开，一秒都不多呆。”何聆的语气几乎有些哀求的意思。

　　“不行。”万事通回答得斩钉截铁，“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再接近小艾一步。”

　　“你……”何聆气结。

　　万事通一动不动。

　　“万事通，你让她过来吧。”小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万事通转过头，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小艾在说什么：“小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难道不知道何聆她……”

　　“我知道，”小艾的态度很平静，“但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好吧，”万事通面对小艾，从来都只有妥协。他狠狠的瞪了何聆一眼，憔悴的面容再加上通红的双眼，说实话，很吓人。然后才不情不愿的让开了位置。

　　何聆走到小艾的床边，放下果篮。小艾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眼睛看向一旁的万事通：“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你的眼睛红成那样，你到底有多久没休息了，你这样，我很愧疚。”小艾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也会痛，会很心疼你。”

　　“可是，”万事通死命的摇晃自己的脑袋，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我不放心就你和她单独在这里。我会担心你！”

　　“不会有事，”小艾面对有关自己生命安全的事情却显得很淡漠，“她不会再害我，如果她要我的命，就不会去救我。”

　　万事通还是不放心，不肯离开。

　　“万事通——”小艾坚持的看着万事通，直到对方终于受不了的妥协。

　　万事通远比他想的要劳累许多，他也没有回学校，直接在旁边搭了一身病床，倒下去，马上就睡着了，甚至还喘起了呼噜。

　　“现在你可以说了，”小艾并不转头，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像是在发呆。

　　“我知道你恨我，”何聆从果篮里面掏出了一个苹果，削了皮，递给小艾。见小艾根本没有转头，叹了口气，把苹果放在一边，拖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你以为是我要杀你。”

　　“难道不是吗？”小艾表情不变，眼神空洞。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从头到尾，我从来没有想要过你的命。”何聆认真的看着小艾。

　　小艾还是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呆板的表情：“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是担心我会起诉你吗？不用，我不会。”

　　小艾轻笑了一声：“证据不够，我不会在注定失败的诉讼上浪费时间。”

　　何聆沉默了一下，“我来，是想告诉你，真正想杀你的人，是赵语。”

　　小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承认，整件事情确实是我计划的，也是我先找上赵语的。不过，我只是想让你受一次记忆深刻的教训，想让你害怕。我并不知道，那条船是漏的。”

　　“为什么这么做？”小艾终于转过头看着何聆，“在Ａ国，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对我没有恨。但是现在，你恨我。”

　　“对！我恨你！”何聆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你凭什么轻易就可以拥有所有人的爱意！你不是在和古意交往吗。那万事通又是怎么回事！古意那么优秀，那么温柔！你居然抛弃他！你居然，居然敢……”

　　何聆猛的站起来，椅子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翻倒在地，何聆来回走了两步，好像她再不动一下，就会被自己内心的怒火焚烧殆尽，“万事通不是你的闺蜜吗，你是不是寂寞了，怎么连闺蜜都要？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艾小艾，你，你对得起古意吗！”

　　何聆的五官几乎扭曲。

　　小艾了然的点头，“所以那次和夏西一起出去的时候，你就是因为知道万事通和我变成了情侣关系，所以恨上我的。”

　　“艾小艾你该死！”何聆看着淡淡然坐在病床上的小艾，苍白的脸色丝毫无损那张完美的容颜。这张脸！这张脸！她真想一抓把那张昳丽的脸蛋挠花，看还有谁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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