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霜珏说，“我跟你说话，听不到吗？”他的语气开始不耐烦。

　　顾潇潇不想再次遭受这种痛苦，她平缓了语气，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她说，“听得到。”

　　“我跟你说的每句话，我命令你记在心里，”叶霜珏说，“否则，我的脾气会很坏。”

　　“知道了。”顾潇潇说。

　　“穿上衣服，下楼吃饭。”叶霜珏扔下一句话，便走下了楼。

　　*

　　林嫂准备了一桌子菜。

　　这是他们从巴黎回来后，第一次一起吃饭。

　　叶霜珏和谢丽娟早早就坐了，顾潇潇才缓缓走了过来。她的两腿之间，像是撕裂一般疼痛，那个男人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完全有着自己的性子来。

　　可是，她身子本身就弱，哪里经得住强壮的男人的长达半个小时的冲撞。

　　顾潇潇忍住疼痛，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吃个饭，也这么慢，”谢丽娟说，“是不是还要八抬大轿请你下来。”

　　“对不起……”顾潇潇说。

　　“我说啊，别墅这么大，家里就林嫂一个佣人，她是忙不过来的，你好歹也是叶家的女主人，在家没事儿的时候，帮帮林嫂的忙，她岁数不小了，日日夜夜的操劳，是我们叶家的大功臣，”谢丽娟说，“你年纪轻轻，什么都不干，十指不沾阳春水，难怪身子骨这么弱，哼，都是惯出来的！”

　　顾潇潇低着头，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说，“是我的错。”

　　“知道错了，就要改，”谢丽娟说。

　　“好。”顾潇潇说。

　　“这样吧，”谢丽娟说，“吃完饭后，你把这几个碗刷了，把锅也刷了，这对你来说，算个小事吧？”

　　“是，”顾潇潇说。

　　谢丽娟点头，说，“你啊，没事儿多关心关心你的丈夫，他天天忙于工作，挣钱还不都是给你赚的，还不是为了养护这个家，你不给他减轻负担，也别拖后腿。”

　　“我知道了……”顾潇潇只顾着往嘴里扒米饭，一口菜也没动。

　　“唉，”谢丽娟叹了一口气，说，“天天像只死鱼一样，一点精神也没有，真是我叶家欠你的了。”

　　谢丽娟似乎进入了更年期，她的话就像是喷涌而出的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她的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在数落顾潇潇。

　　婆婆和儿媳妇是天生的仇人。

　　更何况，他们曾经就有不共戴天之仇。

　　叶霜珏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参与她们两个女人的话题。

　　谢丽娟还以为自己的儿子不高兴，她关切地问，“儿子，你没事吧？”

　　叶霜珏这才说，“没事。”

　　谢丽娟将一块肉夹到儿子的碗里，说，“多吃点，你看你现在瘦的。这盘红烧肉是妈妈亲手炒的，妈妈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吃了呢。”

　　“我都忘了，”叶霜珏说。

　　“妈妈可没忘呢，”谢丽娟笑眯眯地说，“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学习方面根本就不用妈妈操心的，妈妈还记得，你从五岁就会下象棋了，还跟你爸爸一起下，三局里面，能赢上一局呢！”

　　“都是多远的事情了。”叶霜珏说。

　　“那怎么了，”谢丽娟说，“这人老了啊，就开始回忆过去了，尤其是啊，那些印象深刻的。我今天啊，还让林嫂将以前的相册换了本新的，没事儿就翻一翻。对了，你明天有没有事？”

　　“怎么了？”叶霜珏问。

　　“我想着啊，明天就是周六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你爸爸吧，”讲这句话的时候，谢丽娟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不少。

　　“好，”叶霜珏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也已许久没有去看过父亲了。

　　只是顾潇潇一言不发，那是叶霜珏的父亲，不是她的。

　　他好歹能去父亲的坟墓前祭拜，可是，自己呢？

　　她连自己父母的坟墓，都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去。

　　想到这里，顾潇潇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潇潇，就不要去了吧？”谢丽娟说着，眼睛却在望着叶霜珏，她是在询问儿子的意见。

　　“不行，”叶霜珏说，“一起。我爸也该看看这个儿媳妇。”

　　叶霜珏对于她的态度，与之前有明显的差别，他对于她冷漠了不少，就像是仇人。

　　他对她好的时候，可以将她宠到天上去。

　　同样，他对她没有感觉了，便能将她直接扔到冰窟窿里。

　　这种落差，若是换到别的女人身上，是无法忍受的吧。可是，顾潇潇对于叶霜珏太了解了，她日夜与他共处，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

　　她没有奢望他能对她一直好下去，毕竟，终有一天，他们是会撕破脸皮的，到时候，他们只能鱼死网破。

　　他越是对她不好，她越能坚定离开的决心。

　　“我就怕你爸看到她，泉下都难以安宁啊，”谢丽娟叹了一口气。

　　“妈，都过去了，”叶霜珏说，“就这么决定了。”

　　*

　　次日。

　　叶霜珏开着车，载着顾潇潇和谢丽娟去了墓地。

　　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墓地周围的树木在雨里静默着，放眼望去全是墓碑。

　　环境显得格外肃穆。

　　叶霜珏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伞，站在父亲的墓碑前。

　　谢丽娟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她走路尽管还不太利索，但是，她在看到丈夫的墓碑时，脚上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等看到丈夫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时，她一把冲出了雨伞，她抱住丈夫的墓碑，眼泪成串掉了下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她说，“亭之……我来看你了……”

　　“亭之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有来看过你，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得了病啊……在床上动弹不得……但是啊，我好像做了个特别长的梦，梦里，你还在呢……你啊……还是年轻时的模样……那么英俊潇洒……”

　　“你看啊……我们的儿子阿珏都这么大了，你若是还在……能看看他……该多好啊……”

　　叶霜珏看着悲痛欲绝的母亲，没有阻止她的哭泣，也没有将她拉起来，而是将伞搭在她的上方，为她遮挡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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