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回家

　　李蕴应了一声，萧明就推开了门，探进头来，笑意盈盈的问道：“李蕴，我送你回家吧？”

　　李蕴应了一声，就拿了包，锁了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和萧明并肩往外走去。

　　“江滨那边怎么样了，你打电话问过没有？”李蕴问道。

　　“还是那样。”萧明皱着眉，摇了摇头，一脸的凝重，“还是没有醒过来。”

　　过了一会儿，李蕴又说，“萧明，你知道吗，其实，我差点儿就死掉了。”她的神情非常凝重。

　　萧明点着头，就想伸手拥抱李蕴，被李蕴不着声色的挡开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萧明说道，“你不知道，我失去你的信息的时候，都要急死了。”

　　“嗯。”李蕴看着萧明，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救了我？”

　　“若不是他帮忙，我根本就不可能将甄娜推上墙，也根本不可能自己逃生。”李蕴说道，“那子弹，原本应该是要打到我的心脏的，可是，那个人推了我一把，才让我躲开了一劫。”

　　“我能够感受到，他也受伤了，子弹穿过了他的右手，打穿了我的后背。”李蕴说道。

　　“他是谁？”萧明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很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了一样。”李蕴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天明明那么黑，我都没看清他的脸。”

　　“那他人呢？”萧明问。

　　“他应该是和我们一起，逃进了树林里。你没看见他吗？”李蕴问道。

　　“当时，追我们出来的匪徒，一共有四人。”李蕴说道，“其中一人还受了伤。你不会是错把他也当做匪徒了吧？”

　　萧明想了想，突然之间，想起了一个细节来。当时，他明明朝另一处匪徒藏身之处进行了密集的射击，然而，却没有在那个地方发现尸体。

　　而在另一处，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应该是之前就死亡了。再加上被击毙的两个，逃走的一个，现场发现的踪迹，一共是五个人的。

　　想到这里，萧明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没想到林子里除了你们两个人，以及匪徒，还会有别人。”

　　“你朝他射击了？”李蕴听闻，脸色变了。

　　“嗯。”萧明点点头，“我以为，他是匪徒，就……”

　　“那他人呢？”李蕴又问，“受伤了吗？”

　　“我没见着。”萧明说道，“当时天太黑，我又急着救你，根本就没注意那么多。”

　　“反正，听赵大川说，他只见到了三具尸体，还有一个人逃跑了。”萧明说道。

　　“算了。”李蕴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但愿，那个人没事儿吧。

　　说来也怪，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又是怎样，出现在那个院子里的呢？

　　又，为什么要冒险救她们呢？

　　李蕴有些想不通。

　　萧明打开了车门，李蕴坐了上去。

　　一路上，车子都在疾驰。李蕴侧着头，靠在椅背上，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紧张的逃亡之夜。

　　那个男人，毫无征兆的出现，跑在了她的旁边，令她惊吓了一跳；然而，他帮忙推甄娜上墙的时候，李蕴就知道了，对方非敌为友。

　　更奇怪的是，李蕴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竟然觉得格外的熟悉，那种熟悉，让她觉得安心。

　　李蕴闭了眼，仔细的去回想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极其雅致的熏香，有点儿芳草味，又有点儿兰花味，很淡，却沁人心脾。

　　然而，令李蕴感到熟悉的，并不是这种外面的熏香，而是，那个男人身上本来就带有的独特的味道。

　　李蕴拨开了那笼罩在那层味道外面的，像薄纱一样的熏香，仔细分辨了去。

　　那种香味很淡，是一种男人身上的体香，温和，绵薄，持续不断。

　　李蕴闭着眼，似乎又闻到了那种味道。

　　没错，就是那种味道！她不是似乎又闻到了，而是真真正正的，闻到了！

　　李蕴往前凑去。

　　车子一拐弯，进了蓝天小区，停了下来。

　　萧明转过头来，见李蕴闭着眼睛，身子一直朝他倾斜了过来，一张精致的脸，面朝着他仰着，似乎，在嗅着什么。

　　萧明只觉得好笑，一面解安全带，一面将坐在副驾座位上的李蕴，朝自己怀里一拉，笑道，“你那么想靠近我，就来吧，我的肩膀给你依靠，我的心脏，让你聆听。”

　　李蕴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羞红了脸，一把将萧明搂着自己的手臂，推了下来，正色道：“我可没有那种奇怪的想法。我只是，突然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和一个人有点儿相似。”

　　萧明嘴角一抽，笑道：“什么，你去闻过别的男人身上的味道？那得靠的多近啊！”

　　李蕴伸手在萧明的肩头打了一巴掌，虎着脸说，“怎么，你想编排你姐？”

　　“什么我姐不我姐的，”萧明嘟着嘴说道，“我不是都说了吗，那只是小时候瞎叫的。你可别忘了，我比你大。”

　　“而且，现在，我可不想让你当我姐，我要让你当我媳妇儿。”萧明脸上堆满了笑容。

　　李蕴扳着脸，下了车，“得了，不跟你扯了，你早点回去，路上小心些。”

　　尽管李蕴是板着脸说的，可是萧明听了，心里仍旧美滋滋的。

　　一直等李蕴进了楼房的大门，他才启动了车子，离开了。

　　李蕴打开了房门，换上拖鞋，走进了卧室，就径直往床上一倒，陷入了厚厚的褥子中。

　　她的眼睛睁着，望着天花板。

　　想起那个人，又想起了萧明，想起萧明刚刚说的话，她脸一红，侧过身去，抓了个枕头，抱在了怀里，遮住了自己的脸。

　　那混小子，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瞅着空儿，就调戏她一番！

　　哎，弄得她思绪都有些混乱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李蕴使劲儿甩甩头，又坐了起来，抱着双膝，坐在了床边。

　　她又想起了那个人。

　　虽然，黑暗中没看太清那个人的面容，可是，体型她是不会看错的。还有，那个声音，身上淡淡的味道，让李蕴已经从记忆深处，将吻合的对象扒拉了出来。

　　没错，那个人，就是萧景宁。

　　那个为她挡过刀，又曾出现在医院里她的病床边，还曾出现在她的卧室里的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萧景宁。

　　她还记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竟然，是充满着柔情蜜意，让她头皮发麻。

　　为什么，那个男人，总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难道，他就一直在暗中跟踪她吗？

　　李蕴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快速的起了身，将窗帘拉上了，只留了一条缝，朝外看去。

　　屋外，是静谧的小区道路，以及，安静的散发着幽幽光芒的路灯。除此之外，就是婆娑的树影了。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看到。

　　李蕴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回了床上。

　　那个人，太过匪夷所思。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为什么，他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还有，为什么，他竟然长得和萧明那样的相似？

　　难道，萧明真的有一个流落在外、不为人知的双胞胎兄弟吗？

　　可，他如果来寻亲，干嘛不找萧明，而总是缠上她？

　　难道，他和萧明一样，都喜欢她？

　　不不，不可能！

　　我怎么能这样胡思乱想，简直太自恋了！李蕴捂了一下脸，觉得自己想太多。

　　算了，反正也睡不着，还是整理一下思路吧。

　　李蕴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前，又去翻找父亲那些落满尘土的书籍和笔记，企图，从当年的笔记中，找到什么线索。

　　所有相关的书籍和笔记，被一一找了出来，摞在了书桌上，足有一尺高。

　　李蕴将其中的笔记先找了出来，然后一本本的翻看了过去。

　　其中，一本笔记的内容，吸引了她。

　　那是一本表皮已经发黄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事件的时间，正是1998-1999年之间。

　　李蕴看了过去。

　　日记并不是每天都记，而是断断续续的。记日记的主人，并没有连续记日记的习惯，或者说，没有时间去每天都写。

　　李蕴在日记里，找到了关于当时的一些记录，还有，那个毁容的女孩的记录。

　　1998年12月14日

　　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充满了喜气，可是，我的家里，却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冰凉而又惨淡。

　　因为我，让这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孩子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疼她的爷爷奶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现在，我和孩子的关系，已经陷入了坚冰。

　　孩子每天放学回来，只说一句“我回来了”，就进入了她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而我，也只是应一声，就继续工作。

　　更多的时候，是我加班到深夜回家，连她都见不上一面。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在她小的时候，我只顾忙工作，没有管过她，而现在，也一样。

　　我很想做些什么，去弥补她。可是我知道，她心里的伤痛，不是任何人，做任何事可以弥补的。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够平平安安，就够了。

　　1999年1月15日

　　今天，在为了送她出国留学的事情上，我和孩子又吵架了。

　　她的性子很倔，随了我。

　　当初，老婆劝我别干了，我还是一直都兢兢业业的工作，甚至，在遇到了那样的生命威胁的时候，都不肯放弃我的工作。

　　如今，他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我更不能放弃追踪案件了，因为，现在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他们。

　　我知道，他们一定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不，我知道，他们如果有灵的话，一定不想让我再追查下去了。

　　因为，第一，很可能会威胁到我和孩子的生命。

　　他们爱我们，爱这个家，所以，不愿意让我们身陷险境。但，我何尝又不爱他们？我年迈的、原本应该安享晚年的父母，我最爱的老婆，跟我在一起没有享一天福，却在死去还要被扣上污名的老婆。

　　我怎么能够忍心，让他们就这样含恨九泉？

　　至于孩子，我一定会安排好的，我一定会的。请相信我。

　　1999年2月2日

　　今天，市区有一处出租屋着火了。火势很大。有一个女孩，被从火场里救出来了。

　　因为怀疑有人蓄意放火，我去调查了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浑身严重烧伤，浑身上下都裹满了纱布。医生说，她如果病情持续恶化的话，恐怕就救不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孩的时候，突然之间，觉得和她很亲近。或许，是因为，她和蕴儿一般大的年纪吧？

　　1999年2月5日

　　今天，医院通知我，说那个女孩醒过来了，说我可以去问话了。

　　在病房里，我见到了那个女孩。

　　她的头上和身上，都裹满了雪白的纱布。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只觉得，那眼神，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该有的，太过深沉。

　　她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可是，从她看我的眼神中，我却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那个女孩认识我。

　　1999年2月7日

　　医院准备免费为那个烧伤严重的女孩做植皮手术，以及，整容手术。

　　相关的费用，一部分是从社会上筹集的，一部分，是医生自发组织捐献的。

　　而我，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的，拿了女儿的照片，交给了医生。

　　医生看过之后，终于满意了。他们都觉得，那个照片上的样貌，和这个女孩的脸型，十分的吻合，如果要做容貌恢复，会容易很多。

　　然后，手术就准备要进行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拿着蕴儿的照片去找医生，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告诉蕴儿吗？还是反悔，阻止这场手术？

　　1999年2月8日

　　我一夜没有睡。

　　我沉下心来仔细想了一下我自己荒唐的行动。我明白了，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蕴儿。

　　如果，我把蕴儿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国外，而在国内，又留有一个和蕴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不会，蕴儿就会避免了很多危险？

　　可，我这样做，会不会太过自私？

　　把一个毫不知情、毫无关联的可怜女孩，卷入到她无法预料的危险当中来。

　　我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来！

　　不行，我明天，一定要阻止手术！

　　我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想，蕴儿也不会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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