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在百乐门已经工作了十多天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晚上上海最耀眼的地方——百乐门。达官贵人云集，歌女舞女相拥，灯红酒绿看得自己眼花。起先这样的场景对小呆而言是巨大的刺激，百乐门的一切都吸引着自己。但是随着日子久了，这些新奇的事情自己却提不起任何兴趣，甚至有时自己感到害怕。自己曾经见过不少喝醉的男人为挣一个歌女大打出手，也见过不少舞女歌女被强迫喝酒助乐。这一切在小呆的眼里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所有的一切都刺激着她。这里的人和事都从未在自己之前的生活里出现过，任何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和先生书里讲的不一样。自己不敢再看了，也不敢再听了。还是低头把活干好吧。

　　一个美艳高贵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卫生间。“哇，哇，哇。”一阵呕吐，似乎要将肚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一股股浓重的酒味掩盖住了她身上原本的法国香水味。她打开水龙头，哗哗啦啦地水声流出。

　　小呆见她脸色惨白，有些担忧。自己在卫生间里打扫卫生，见过不少喝多要吐的舞女，她们大多自己的意识还在。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有些意识不清。

　　“你没事吧！”小呆上前。

　　那女人扶住水龙头将开关拧上。她低着头，伸出一只涂着殷红的指甲油的手向着小呆招招。小呆立刻将存放在洗漱台边的干净毛巾递过去。那女人接过擦拭了自己的嘴角和手，回头盯着小呆。

　　“你是这儿打扫卫生的？”

　　小呆点点头。

　　“这么小。”她从包中拿出几张法币扔在洗漱台上，“拿着吧！”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刚迈一步，身子不稳，一个踉跄。小呆上前一把扶住：“你小心。”

　　那女人好像是崴到了脚，点着右脚对小呆道：“扶到外面去。”

　　“哦。”小呆架着那女人走到了休息室，将她扶到沙发上。

　　刚进来就见红姐从休息室外做了进来，她表情夸张：“哎呦喂，白玫瑰这是怎么了？”

　　“崴到脚了。”白玫瑰淡淡地说道，好像崴到的不是自己的脚一样，“你和五爷说，我今个儿不能陪他了。”

　　红姐听着她的话，脸一下子暗了下来，甩甩手中的帕子：“哎呦，我这人微言轻的说了只怕五爷他不听。你是知道的，五爷一向是火爆的性子，尤其是喝醉了之后。谁敢扫了他的兴只怕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么得罪人的活，自己怎么能去呢！

　　白玫瑰皱皱眉头。她抬眼瞧了瞧一旁的小呆，冷声道：“你去，你去和五爷说今日我白玫瑰不能陪他了。我把自己的交给崴了。等日后，他再来百乐门白玫瑰一定好好陪他。”

　　小呆愣着站在那里。她是在让自己去传话吗？可是自己也不认识谁是她们口中的五爷。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红姐冷哼。这下好了有了一个替自己跑路的。自己当然不能放过。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小呆吓得立刻应着跑了出去。

　　她走到大厅，只见正中央的舞池中一对对男女正在跳舞，随着台上的歌声，踩着拍子在各色灯光闪耀中扭动着自己的身姿。舞台两边坐着男男女女的客人，时不时在举杯相碰。

　　这么多人哪个是五爷？小呆一脸懵，她拉住正向自己这边走手端几杯红酒的服务生。

　　“请问这里哪个是五爷？”

　　服务生随手一指：“那儿。”小呆抬眼去望就见中央坐着男人身边皆是围着几个舞女打扮的女人。他们中哪个是五爷？小呆正准备问清楚就见那服务生早就已经走远了。

　　小呆望着那几个人，只有最右边的那个男人身边没有舞女陪着，想来他就是五爷了吧！小呆走过去，就见那男人身边正好有个空位。一定是白玫瑰刚刚坐过的，那他就一定是五爷了。

　　“五爷，白玫瑰小姐说她崴了脚，不能再陪您喝酒了。”

　　小呆低着头说完就见周围的几个人都停住了，感觉有好几道光射向自己。她忙抬头，就见眼前的男人皱着眉看着自己。

　　咦，这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呆想着。

　　“呵，脚崴了。”坐在最左边的男人放下酒杯，“奶奶的真是给她脸了。原想着让他赔老子喝的，就这么跑了。真是他妈的扫兴！”小呆脸去望，就见那身穿深色长袍的男子坐在那里骂骂咧咧。一身肥肉，将那沙发坐陷下去一大半。他右手边有个舞女坐在他的腿上，左手便的攀在他的身上。

　　不会吧！自己这是认错了人吗？

　　小呆又抬眼望着自己眼前的男人，只见那人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任何波澜。看来他没有生气。这对于自己而言真是一个好消息！小呆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己庆幸，她转身正准备离开。就听得坐在左侧的五爷道：“既然白玫瑰不来，那就你来吧！”

　　“啊？”小呆满脸惊讶。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回了一句：“我，我不会喝酒！”

　　“他妈的，让你来就来。陪爷喝几杯！”五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别他妈的不识趣。在上海滩能当面拒绝我常五爷的还没几个！”

　　小呆吓得魂不附体。她一步一步挪到常五爷的身边。那原本坐在常五爷腿上的舞女给小呆倒了一杯威士忌。

　　常五爷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拿着眼觑着小呆。小呆双手紧紧地握住高脚杯，红色的液体在眼前不停地摇晃着，就和这扥光一样忽明忽暗。今日自己不喝那常五爷是不肯罢休的。自己就是人脚下的蚂蚁，想要活着就只能顺从别人。她张开嘴将那红色的液体灌入口中。浓烈的酒味刺激着小呆的鼻腔和大脑。她极想将那酒给吐出来，但是她不敢。她小脸皱成了一团，不停地咳着。

　　她此刻痛苦的表情逗笑了常五爷和他两侧的舞女。小呆觉得自己就像是杂耍中表演的猴子。他们在不停地看着自己的“表演”，以此为乐。

　　她哭了。自己虽然是在最底层求生存的小蚂蚁，她要顺从别人才能够活着。但是这样的顺从让她自己感到满满的屈辱。她忍受不住了。

　　“真他妈的扫兴！”小呆的哭泣惹得常五爷心中不满。自己原想取乐，却不想被她一哭，自己的兴致全无。自己一定要给这个小丫头一点颜色瞧瞧。他刚欲发作就听得一直坐在最右边的男人说道：“好了，坐到这里来吧。”

　　“少帅要这个小黄毛丫头陪？”那常五爷嘴角上扬，“少帅来这百乐门一直在这里坐着却可肯叫女人陪。我本还以为少帅不喜欢女色，原来是看不少这里的货色，喜欢吃没**更嫩的！”

　　顾沛安也不理会他，自己今日只是买这个地头蛇一个面子。毕竟自己的船要从这里走。自己也不欲在上海生出什么事端来。

　　他对着正在一旁抽泣的小呆：“怎么还不过来吗？”

　　小呆抽噎着向顾沛安走去，坐在他的身旁。一段歌舞结束，两人只是默默地坐着。顾沛安没有像常五爷一样让她喝酒，她便也渐渐地停止了抽泣。眼中闪着泪花，望着台上的表演。

　　“叫什么名字？”

　　“陈意卿。”

　　“多大了？”

　　“13岁了。”

　　“这么小！”顾沛安皱着眉头，“你父母呢？怎么这么小让你到这里来？”

　　“我没父母。”小呆低声说道。

　　顾沛安不在言语，叫来了何副官将小呆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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