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被带到了审讯室。昏暗的审讯室内，一股发霉的味道。小呆在里面呆了一夜，感到十分不适应。

　　第二天天不亮就见审讯室内的门被打开。何副官一身笔挺的军装走了进来。

　　“这里有一股霉味，也没有床和被子。我不想住在这里了。”小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对着何副官说。这样的环境自己简直就是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也不要再待下去。

　　何副官望着眼前的小姑娘，翘着二郎腿道：“你不是要自杀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呀！在这里又跟我要被子又跟我要床的。”

　　小呆撇撇嘴。自从在夜色中看见那个男人噗通一声跳进冰冷冷的黄浦江时，自己的那种要死的决心顿时瓦解掉。没错，她就是怕高，怕死！

　　“说吧叫什么名字？”何副官掏出纸笔记录着。

　　“陈意卿，朋友们也叫我小呆。”

　　“年纪？”

　　“13。”

　　“性别？”

　　“不是男的。”

　　何副官：“……。”

　　“住在哪里？”

　　“住在大纱工房附近。”

　　“你晚上到外白渡桥那里干什么？”

　　小呆愣了愣，双眼起了蒙上的一层水雾，她突然大哭起来。“哇哇哇哇哇！”鼻涕连着泪水直直地淌了下来。

　　何副官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对付过这样的小姑娘。眼前的小姑娘说大吧也不大，说小吧也不小。也就是一个半大不熟的孩子。

　　何副官哄又不是骂又不是只得任由小呆一个人在那里不停地哭。一刻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天呐！他有些扛不住了。他匆匆地带着纸笔和记录本离开审讯室。

　　他挠挠头走了进去，将记录带到顾沛安的办公室。

　　“问过了？”顾沛安低头处理文件。

　　“问过了。”何副官将记录递过去。

　　顾沛安拿着随手翻了翻到。

　　“我就问了几个问题，那小丫头就哇哇大哭。”何副官挠挠头，“她也太能哭得吧！都一个多小时了！”

　　“把她带过来吧。”

　　“啊？”何副官有些诧异。一个小丫头少帅有必要自己亲自去审问吗！再说这件事看起来和那个小姑娘也没有多大关系，直接将她送出去就是了。不过想归想自己还是遵循顾沛安的命令将小呆带到顾沛安的书房。

　　“坐吧！”顾沛安望着眼前这个瘦弱顶着一个蘑菇头的小姑娘。自己的妻子梁玉茹曾为自己生过一个女儿。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记得那小小的身子缩在襁褓里，就如现在瘦弱的小呆缩在一侧一般。那个孩子很可爱，常常攀爬到自己的身上，哈哈哈哈地笑着。只是很遗憾她还未能开口叫自己父亲便生病离世了。

　　顾沛安敛敛神色将办公桌上的公文合上对着小呆道：“明日早上我派人送你回去。”

　　小呆低着头不答。

　　“怎么不愿意回去？之前不是吵着闹着要我们放了你吗？”看着她又红又肿的双眼顾沛安心中一丝怜悯。

　　“房东会催我交房租的，明天是最后期限。我没有钱给他，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顾沛安皱了皱眉：“除了你父母你没有其他亲人吗？”顾沛安很难想象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是如何在外面一个人生存的。

　　“有。但是他们会把我嫁给一个中年男人做小妾。我不要！我还想读书，我还想上学呢！”

　　顾沛安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去白渡桥自杀的？”

　　“生活没有希望了！一点也没有！”小呆张嘴大哭。

　　一刻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顾沛安被这哭声惹得心中烦躁：“别哭了！”

　　一声高声呵斥吓得小呆停住哭声，两眼泪花无辜地望着他。

　　顾沛安扶额。

　　“我明日便离开上海回北平，如果你愿意便跟着我们。何副官会安排你到府里。”说着顾沛安整理了自己的军装便向门外走去。

　　小呆愣在那里。自己要去北平？去少帅的府里？干什么？小呆心里突然冒出有一种大胆的想法，他不会和自己的舅母一样要自己去做小妾吧！

　　“等等，我、我、我只做丫鬟。”小呆喊住正要出去的顾沛安强调一下自己的坚定立场。自己是不会屈服“强权”的。

　　顾沛安冷冷地瞥了一眼她，便大步出去了。

　　好尴尬呀！

　　小呆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担忧了。人家少帅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己没有屁股没有胸的，人家哪里会打那个主意。他收留自己，自己还要如此猜想他。小呆心里有些愧疚：“对不起。”她小声地对着书房内那张顾沛安坐的空椅子道。

　　小呆找到了何副官。何副官派人带她到了出租房内收拾了东西。有了少帅的人房东再也不敢追着自己了。小呆心里踏实。但是欠人的房租还是要给的。小呆向何副官借了些钱将房租还上之后又到了柳书娟家。自己明日就要走了，心里最舍不得的还是这个自己在世上唯一的朋友。她是一定要和书娟好好道别的。

　　“你真的要去北平吗？”书娟现在自己院子里望着她。

　　小呆点点头。

　　“顾少帅收留我去他家做丫鬟。等我挣够了钱，我就会回来看你的。”等自己挣够了钱，自己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书娟也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房东催租，学校也已经将她开除了，百乐门那里因为没有干满一个月不会给她薪水。到少帅府里做丫鬟虽然辛苦但至少生活有着落。

　　她轻轻地抱住小呆：“我会想你的。你要给我写信听见了吗？”

　　小呆笑着点点头。

　　对于情感小呆好像天生慢一拍。她看似好像没心没肺，但是等到真正地离开坐在徐徐开动的火车上时小呆真正感到悲伤。她趴在窗户上嚎啕大哭。

　　一旁的何副官听着难受将她拎小鸡似的拎到一节无人的小车厢痛痛快快地哭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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