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出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来自于一个校友群里的师兄。

　　有了5460网站，有了QQ，交际圈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一下子缩短了好几百倍。

　　大学时住在楼上的食品班的“包子”老兄，去了日本留学，有时候拍点富士山的照片传过来，唐小娟都会笑他：“切，不就是一个小山丘吗？我老家大把，亏你还那么山长水远地去拍。”

　　那个曾与杨维重他们一起分在首钢的校草主席，辞职后下海，把生意做到了美国。

　　那天，本来还在东一句西一句瞎扯着的校友群里，突然有人发出一个力炸弹似的信息：“听说李浩然出事了！”

　　“啊，出什么事了，我在北京我怎么不知道？”唐小娟赶紧追问，并迅速抓起电话打李浩然的BP机。

　　“他不知道怎么搞的，练上了FL功，好象婚都离了。”一个知情的师兄说。

　　“我去。”唐小娟一急就想暴粗。她抓起电话连CALL了三遍，恨不得现在就能把那小子揪出来，这玩哪门子新潮嘛。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她很为自己只沉浸在自己的那点故事里不能自拔而内疚。人家在自己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帮了多大的忙啊。

　　终于回电话了。

　　“喂，你在哪，我要见你。”

　　唐小娟称呼他永远只有一个“喂”，倒不是不恭敬，而是感觉他就跟自己家的兄弟一样，没必要客气，客气是留给陌生人的。

　　“我在上班啊，怎么了？”那家伙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

　　“行了，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在电报大楼前等我。”李浩然的单位就在电报大楼附近，上次借钱的时候就在那碰的头。她没等对方回答就扣了电话：“连姐，帮我同赵经理请一下假好不，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她跟办公室的同事打了个招呼，抓起书包就跑。

　　以前听杨维重说过李浩然。

　　他家也是祖宗八代都是农民，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上有两个姐姐，姐姐姐夫都在家务农。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学生，家里高兴得跟从前中了个状元一样，在村里都非常的杨眉吐气。特别是毕业了还分配到北京工作，这对一辈子都没翻出过那座大山的父母来讲，无疑更是光宗耀祖的事。再接着在北京买房了，成家了，这就相当于从他这一代开始，就彻底脱离那个穷山旮旯了，摇身一变成了京成一族。

　　这一下出了这档子事，要是他父母知道了，那还不得要了两老的命啊。

　　唐小娟到了的时候，李浩然还没到。她急得围着那棵盆载不知道转了多少圈。那天北风特别的大，呼呼的，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来到北京，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寒风刺骨”，以前只知道那是四个形容寒冷的字，至于怎么个刺骨法，就无从知晓了。那天的风，就很刺骨。

　　好不容易，远远地见着他来了。手抓着脖子下帽子两边的绳，头缩在帽子里。

　　“喂，你搞什么呀，你在练个什么鬼功啊。”唐小娟冲上去就是一通吼，不吼也不行，风大，听不见声音。

　　“什么什么鬼功啊，小妹妹，你多长时间没见我了，也不能先好好问候我一下？”李浩然取掉帽子，也同样“吼”着。

　　“还问候你呢，我也是打不过你，要不然我肯定用拳头问候！”

　　唐小娟故意扬了扬带着手套的拳头，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要不要这样啊，小心嫁不出去哦。”李浩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来，这边背风的花基上坐一下。”

　　“老实说，怎么回事。”唐小娟两眼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的利刀把他身上的邪恶思想都刮掉，她一屁股坐在花基上，把书包甩到膝盖上，双手抱着。

　　“没什么事，就是大家的信仰不一样而已。”李浩然轻描淡写的，用手套拍了拍花基上的灰尘，缓缓坐下。

　　“那你信什么不好呀，非得要信那个FL功，你不知道那是邪教吗？”真是恨铁不成钢。

　　“真的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信仰，我觉得挺好的，你不用劝我。”

　　李浩然闭上眼睛，不争不吵，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她与他之间，瞬间被立起了一座铜墙铁壁，现在就算有子弹炸药，估计也炸不开他这座思想的雕堡了。

　　“那你的家呢？房子呢？那可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你不觉得可惜吗？”唐小娟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语气，硬攻不行，那就来软的。

　　李浩然叹了一口气：“是很可惜，但是她不理解，没办法，只有分开。房子归她了，我净身出户，我有愧于她，怎么说，她都把最美好的两年给了我，她再找，会难一点。”

　　话题，再次陷入窘境。

　　沉默，双方都沉默着。

　　李浩然还有愧疚之心，证明还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也还有班可上，也就不用担心他的生计问题了。

　　“那你的父母怎么办？他们知道吗？”唐小娟能理解他现在的心疼。

　　“他们还不知道，不想让他们操心。我父亲都快七十了，身体也不好。”

　　李浩然说完，双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抱着垂下来的头。

　　唐小娟侧过身，把手搭在他肩上，陪着他沉默。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爱惜身体，爱惜生命。”唐小娟扳正他，那么真诚地望着他。

　　“嗯，我有分寸的。”李浩然红着眼点头。一年多不见，他明显的黑了、瘦了。以前那黑而有神的目光，变得空洞无物。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各自珍重。

　　“我在考虑要不要离开北京，以后没人跟你吵架了。”唐小娟的眼眶也红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想通了，既然北京不是她的归宿，又何苦苦苦追寻呢？

　　“你也保重。”

　　寒风中，兄妹般紧紧相拥，用灵魂给彼此鼓励。

　　如果，一开始就认准他的怀抱，他也许不会去练FL功，她也不会经历周佟、马小秋。世上有太多的如果，就没有一种，是在意料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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