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章琰见到了吉萍。她坐在例会的惯常位置上,谁也不看,也不象以前那样爱发言,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好象身边的人和事,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开完了会,她第一个站了起来,脚步坚决的离开了会议室,章琰想跟她问问原因的机会都没有。
吉萍和晓燕的性格决然不同。晓燕和他分手,是迫于家里的压力,还几次三番的想要找他挽回,吉萍是爱则爱到极致,恨也一样彻底的性格,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哪怕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吉萍,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总要给我个解释吧?”他站在她办公桌前,低声问她。
“章主管,请你放尊重些,不要再跟我说这些话,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语气很平静的说着,转身离开了座位。章琰站在那里,尴尬得无以复加,旁边的同事们看着他,同情和不解的目光让他脸色通红。
吉萍的态度犹如刀锋划过血肉,丝毫不留情面,既然如此,还是等她消气了再说。他忍着气回到了办公室,把门重重的关上,自己坐在椅子里发呆。
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王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大红的请帖。
“章琰,虽然我们打了架,毕竟我们曾经是兄弟,我和明瑄的婚礼,希望你能来参加。”王刚把请帖放在了他面前,客气的跟他说着话。
“是我不对,当时气急了就乱说一气,你们能原谅我,我很感谢。恭喜你们,我一定会去的。”他拿着请帖打开看了看,天涯海角大酒店,元月十八号,周三晚上六点十八分开席,数字都很吉利。
“那行,我给别人送请帖去,就不打扰你了。等你和吉萍摆酒,我和明瑄也一定来参加。”王刚起身就离开了。他嘴里说的虽然客气,章琰和他的关系,现在也仅仅是同事而已。
等他和吉萍摆酒?章琰苦笑着摇摇头,事情变化得太快了,他自己都措手不及,吉萍可不像晓燕那么好哄。
连着几天,吉萍避免和章琰单独相处,象避开瘟疫一样躲着他。转眼到了王刚和明瑄大喜的日子,天气非常不错,全天都很晴朗,海风吹走了浮云,湛蓝的天空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下了班,章琰开车拉上众多同事,一起来到天涯海角大酒店,吉萍则刻意的避开了他,跟别的同事一起过去。
门口摆着红底金字的婚宴告示牌,一众人等来到三楼的喜宴厅,明瑄手捧鲜花,王刚收拾得干净利落,俩人笑眯眯的迎接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
看不完花团锦簇,赏不够流光溢彩,摆了八桌的偏厅,装点得喜气洋洋。章琰被同事拉着坐下的时候,看到桌子中间的姓名牌上写着吉萍的名字,他身边的椅子也没人不识趣的坐,他就等着吉萍一会儿坐下来,好好再问问她。
直到开席了,吉萍也没坐过来,而是去了另外一桌,换了个平时跟他们关系一般的人坐在了章琰身边。同桌的同事们,看向章琰的眼光,他都觉得是在嘲笑他,强忍着心中的不自在,偶尔瞟一眼吉萍,她和同桌的人谈笑风生,不时的哈哈大笑,即使和他目光匆匆对接,也是一闪而过,压根不做停留。
王刚的爸妈、关系近的亲戚们占了一桌,而明瑄娘家的一桌,只有三叔坐在那儿,其余都是她的同学和朋友,大家虽然觉得奇怪,并没有过多的探听为什么明瑄家里没人过来。
老练的司仪主持着婚礼流程,来到了送新人见面礼的环节,王刚爸妈给明瑄的,是厚厚的红包,老两口笑的合不拢嘴。新媳妇年轻漂亮,家底丰厚,又怀上了儿子的骨肉,他们没理由不开心。
三叔作为明瑄家长的代表,给他俩每人一个红包,又从包里拿出个不算太厚的密封文件袋,递到了明瑄手里。大家都在猜测是什么东西,有人说是房子,有人说是银行卡,三叔仅仅笑笑说,是家里给明瑄的礼物。
三叔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正在气氛十分热烈的时候,章琰的手机响了,看号码并不认识。
“你好,请问是哪位?”章琰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到走廊去接听。
“你好,是章先生吗?我是魏然的同事啊,做行政工作的那个大姐,我们在医院见过的。”同事大姐的声音传了出来。
“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章琰问道。
“是这样,魏然醒了,医院通知亲属去处理些情况。可你也知道,我们工厂搬迁了,现在我不在三亚,可能赶不过去,别的同事也不好联系。当时魏然住院,留的是我的联系方式,刚才打我电话通知我了,护士没你的电话,说你经常过去看她,我就给你打电话了,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过去帮帮她。”丁大姐一连串的话,把意思表达明白了。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章琰答应了下来,收起电话。魏然醒了,无论如何,他要过去照顾她。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也到了该消散的时刻了。
跟王刚留了个微信消息,章琰没再进宴席厅,匆匆的开车离开了酒店。等到酒席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有人问了一句怎么半天不见章琰了,王刚随口说了一句他去了医院。吉萍听到后,内心鄙夷了章琰,他去医院,肯定是看那个女孩儿去了,照顾那个女孩儿的心如此迫切,要说他们之间没关系,她无论如何不会相信。
明瑄趁着酒席的间隙,偷偷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十几张打印好的文件,只要她和王刚签了字,就是正式的三亚天华合伙人了。爸妈和二哥,虽然不能来参加婚礼,但这份贺礼,足以表达他们对自己的关心。
文件要寄回去北京,手续还要一段时间,等春节后才会正式生效。
“你爸妈给你的礼物是什么呀?”王刚见明瑄脸上露出微笑,忙探头过来问她。
“是二哥帮我们办好了合伙人的文件。”明瑄耳语着告诉王刚这个好消息。王刚兴奋得双眼放光,连连找人喝酒,自己把自己灌得脸色通红。
章琰开着车来到医院,快步走到病房外面时,脚步却变得迟疑起来,苏醒后的魏然,会不会记得是那辆白色的路虎让她掉下沟里?他该怎么面对无辜的她?
“你来了,幸亏有你一直照顾魏然,她才能醒的这么快。她现在还很虚弱,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你可以多跟她说说话,有利于她的听觉神经恢复。另外她骨折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康复,你以后恐怕要每天都来照顾你的女朋友了。”他认识的那个护士,正在病床边替魏然记录数据,抬头见章琰慢慢走了进来,笑呵呵的冲他说道。
同病房的两个病人,身边连个亲属都没有,这个小伙子真不错,虽然她一直没问过他的名字。护士眼带欣慰的看看他俩,替另外两个病人记录数据,不打扰他们两个小年轻说话。
魏然的眼睛睁着,看着陌生的章琰走进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怎么护士会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她昏迷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跟她说话,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刚刚醒来没多久的魏然,头脑还迷糊着,虚弱得开口说话都成问题。
“这是我应该做的,谢谢你们一直辛苦的工作。”章琰得体的回答着护士,等她出去了,才站在魏然的床边看了看她。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魏然的眼睛,大大的眼珠,黑漆漆的瞳仁,充满灵性,象高山流淌的泉水般清澈。
魏然出于礼貌对他露出了笑容,章琰纷乱的思绪慢慢安定下来,不管以后如何,现在他是魏然唯一的依靠,护士说她现在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心中的那份歉疚,只能等她完全康复之后,再向她和盘托出。
“你醒了,大家都很担心你。”章琰坐在了她的床边,跟她打了声招呼。
魏然眨眨眼睛表示听到了他的话,眼神里露着迷茫。
“我们不认识,你昏迷的时候,大家给你捐款,我也捐了一些。你们的工厂搬走了,同事大姐不能照顾你,我就自告奋勇的过来陪你说说话,让他们误会了你是我女朋友,当时不好多做解释,请你别见怪。”章琰解释着她的困惑。
魏然笑了一下,比刚才少了些疑问。她的笑容很单纯,让人禁不住生出怜惜的感觉。
“你有男朋友吗?我们都不知道呢。”章琰受到她的感染,笑的轻松自然。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的笑过了。
魏然的眼珠左右动了动,表示没有男朋友。
“我叫章琰,立早章,王字旁两个火的琰,我比你大两岁,现在是二零一七年一月十八号,星期三。”章琰细心地给魏然介绍着。
已经昏迷两个月了?魏然记得自己那天下班的情景和日子,她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应声。
“对了,你昏迷的时候,我经常假装我俩在对话,我问你问题,你也会问我问题,现在你只要听着就好了,护士说你现在还虚弱,先不要着急说话。”章琰见她脸色有些焦急,想必是她想起了出事那晚的情景,让她有些激动了。
“我给你削个芒果吧,你吃点,恢复得快些。”刚才在医院外面,章琰买了些水果,顺手从袋子里拿出个芒果,冲魏然晃了晃,她呼吸平缓了下来,冲他微微的点点头。
章琰削着芒果,在想怎么和她对话。
“你是湖北人,我是河北人,咱们老家都有一个北字。你叫魏然,我叫章琰,名字都是两个字,好巧!”章琰努力组织着不刺激她的语言,却看到魏然的脸慢慢红了,他这才意识到刚说的话语有些象他畅想中的相亲场景,显得有些轻佻暧昧。
畅想里的魏然落落大方,现实中的魏然,却是个怕羞的姑娘。
“听你们同事说,你外语很不错,等你康复了,在三亚重新找份工作吧。我是学金融的,目前在三亚天华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可能用不上你的专业,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你帮你的。
住院的费用,社保报销了很多,你们工厂也出了一部分,剩下的就是大家捐款的,费用还有,足够你住到出院了。接下来的生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你的,我还有些钱。”章琰宽慰着魏然。她眼珠动了几下,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魏然心想着,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人,说话透着一股文雅,看得出是个有教养和素质的人。他有女朋友吗?结婚了吗?怎么有时间来陪她?
“我本来有个女朋友,本来准备结婚的,元旦的时候去她家商量婚事,后来就分手了。我有个同事跟我关系很好,成了我的新女朋友,但是前几天也分手了,我还不清楚是为什么呢?等她气消了,我再问问她吧。”好像章琰能读到她的心声,主动解释着能陪她的原因。
魏然朝他点点头,鼓励他追回自己的女朋友。
芒果削好了,章琰切成了小小的块儿,用勺子喂着她吃。魏然的牙齿洁白整齐,红红的小舌头很是灵巧,甜香的芒果合她的胃口,吃了小半个之后她才摇摇头不吃了。
“你的东西都在袋子里吗?有没有要联系的人,我帮你把手机拿出来吧。”出事后,她的电动车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床头柜抽屉里只有一个塑料袋,放着她的手机和身上的简单物品,一个钱包,一个手机,一串手链,一串钥匙,还有她那条白色的连衣裙。
手机已经没电了,章琰联上了充电器,打开手机。等了一会儿,手机依然很安静,微信和电话,甚至短信都没有新消息。
她没有父母亲人,朋友和同学也不联系,魏然闭上了眼睛,孤独感萦绕在心头。
章琰知道她没有亲人,刻意的不和她说相关的话题,手机的寂静,显得气氛有些尴尬。
“我有一个妹妹,比你还小两岁,她在北京工作。我也是一个人在三亚,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做你的哥哥好吗?”章琰看着魏然,语气很真诚。
魏然迟疑着看了看他,随后笑了起来,冲他用力的点点头。她的嘴唇就象一朵盛开的花瓣,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子,略显苍白的脸蛋泛着丝丝韵红。
章琰无声的叹息一下,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她康复得快些,等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原谅他,他已经不考虑了。她是个可怜的姑娘,需要真正的亲情关怀。
苏醒不久的魏然,眼睛渐渐的合上了,安稳的睡了过去。章琰打了个哈欠,躺在椅子上,在黑暗中也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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