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博远没上楼，转身折回客厅，在沙发上坐着。

　　水晶吊灯把客厅照得很亮，阳光般的光线照在他清冷的脸上。

　　昕然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自己“坦白”完以后，他就沉默着，坐在沙发上，静静抽烟。

　　应该是生气了。昕然想。可是那表情，看着也不像生气。

　　那双眼睛里，没有怒火，那副神情里，没有嘲讽。

　　他也没有笑，没有像往常那样阴阳怪气笑着看她。

　　“于博远。”昕然走到他身边，攥紧双拳，“我和杜洋……”

　　恢复意识后，她发现自己和杜洋躺在家里。

　　醒来时杜洋还没醒，她顾不上叫醒他。迅速穿好衣服，几乎一路跑到楼下，在奔跑的过程中，她反应到自己这次彻底被算计，而且，应该已经被拍照片了。

　　她做好了以后会被威胁勒索的准备。

　　难以想象……简昕云竟会演这一出来陷害她！

　　“我们真的只是在谈杜维的事。”她攥紧双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他们两个人都被下药昏了过去，肯定没有发生关系。

　　“于太太好像很关心别人的家事啊？”于博远拿起茶几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

　　“杜洋……我可能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把杜洋当作别人。”昕然眼里噙满泪水，“博远，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于博远盯着她，点烟的时候目光也没挪开，就这么盯了一会，吸了几口烟，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浮起笑容，“你知道么，于太太，我的眼线两个就住在你家对门，他们只需要向我汇报，你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离开。”

　　他抽一口烟，接着说：“我已经没再派人随时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了。因为我以为，”他笑了笑，“我以为你还算老实。”

　　“你很特别。”于博远一条胳膊放在沙发搭手上，抽了好几口烟，继续道，“你很……好吃。”

　　他看了昕然一眼，又笑了，“朝我脸上泼酒，扇我巴掌，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和方式惩罚你。甚至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我觉得，我喜欢你。”

　　烟头被扔进烟灰缸，他站起来，走到昕然面前，伸出手，将她脸颊旁的几缕发丝拢到耳后。

　　“你对付男人还真有一套。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先天就有还是后天培养的。但有时候，你让我很着迷。”他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着迷到，我几乎忘了，我们之间只是买卖关系。”

　　他从她身边绕开，向楼梯走去。

　　这些话，一字一句，钻进昕然耳朵里，勾起了她心里的千思万绪。看着于博远一步步走远的背影，她追了上去。

　　就在他抬脚上楼时，昕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泪水打湿了他衬衫。

　　“求求你……求求你别这么说……”昕然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哭出来，“求求你别再提买卖关系……”

　　她松开于博远，绕到他前面，走上几层台阶，面对着他，泪如雨下，“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那一千万，我宁愿累死在打工的餐馆，也不会接受你的一千万！”

　　她哭着喊道，“你救过我，资助我上学，买下我三年青春，可是你也毁了我！我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喜欢你！永远不要爱上你！可是我怎么……”

　　我怎么这样下贱，我怎么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走向深渊。

　　她蹲下，抱住自己，埋头，轻声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我还告诫自己，别再陷进去了。可是于博远，我做不到。你长得这样好看，你一笑起来，我连呼吸都忘了，让我感觉自己站在云端，可你总能瞬间又让我跌落谷底。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我怕自己总有一天，会粉身碎骨。”

　　抬起头，昕然仰望着他，神色凄厉，“你说过，永远不会爱上我。三年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也没有什么舍不得。”

　　她笑起来，泪水滚落，“你是第一个亲我的男人，是第一个得到我的男人，是第一个让我心跳加速又忐忑不安的男人。有时候我很讨厌你，讨厌你欺负我，讨厌你的自负和霸道，但你又总是撩我，有意无意宠我纵容我，让我以为，在你心里，自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于博远笑了，弯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确实跟她们不一样。”

　　昕然扭头，对上他的视线。

　　“你比她们贱多了。”他眨了眨眼，拿出手机，将手机屏幕对着昕然的脸。

　　屏幕上，是她和杜洋同床共眠的照片。他们身上盖着毯子，胳膊放在外面，隔着屏幕都能清晰感受到那种充斥着的荷尔蒙。

　　昕然脑袋嗡嗡直响，屏住呼吸，紧盯着屏幕，无法思考。

　　于博远收起手机，走到楼上，在二楼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呆在原地的简昕然，“以你的表演天赋，完全可以出道演戏了，于太太。”

　　昕然慢慢回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二楼一间客房的门被关上。

　　昕然像个木偶一样，动作僵硬，慢慢地走到楼上，走进主卧，关上门，没有开灯。

　　黑暗之中，她坐在床边的地上。

　　她没再哭了，心好像也不再那么难受，只是空空的，脑袋和心，都空空的。

　　要去跟于博远把一切解释清楚吗？解释了他就会信吗？在客厅里，他说了那么多话，是想告诉她，他也差点，差一点就真的喜欢上她了，对吗？

　　昕然木木地站起来，摸黑走了出去。

　　二楼有两间客房，一间打得开门，一间打不开。

　　昕然轻轻敲了敲打不开的那扇门，开口：“于博远，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门缝里透出灯光，房间里却没有动静。

　　他现在一定在抽烟。昕然想。他一不开心，就会抽很多烟。

　　昕然一遍一遍敲着门，一遍一遍叫他名字，一遍一遍告诉他自己没有做那种事。

　　她都没有发现，眼泪什么时候又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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