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昏昏沉沉的方小鱼在医疗中心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看见了床边的两个男人。

　　“你醒了。”坐着的池禹森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还不错，只有熬夜之后的淡淡疲倦。

　　“丫头啊，你不是说过，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叔叔吗？为什么都难受成那样也不跟叔叔说呢？”方齐云站在床边，虽是埋怨的口吻，却透出了浓浓的疼惜。

　　小鱼润了下嘴唇，“我不想耽搁正事。”

　　森少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你给我听好了，你，就是顶顶重要的正事！”

　　“嗯。”她虚弱地笑笑。

　　在飞机上的时候，虽听得见他的呼唤，感受得到他的焦急，她却觉得离他很远很远，那种孤独感和绝望感令她窒息。

　　“记住一句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听见没有？”紧紧抓着她的手，他十分郑重地说道。

　　“嗯！”抿着唇，眼中却渗出了泪水。

　　“傻瓜！”他宠溺地把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捏了捏。

　　这时，冯老着人请森少去他办公室。

　　“让叔叔在这儿陪你，我很快就回来！”又亲了下她的手背，他匆忙离开。

　　方齐云站了会儿，也坐在了椅子上。

　　“他对你，真的很好……”没来由地一句话。

　　小鱼微怔，“唔。”

　　虽然池先生冷起来让人心悸，但，大部分时候，他待她都很温柔，这一点她当然清楚。

　　“在飞机上，他心急如焚地想要快点着陆送你救治。”沉吟一霎，再度开口，“本来他不让我说的，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的好。为了让飞机提速，快点抵达寒城，他把机舱内的所有货物都卸在了天上……”

　　“所有货物？”落地前她隐隐地听到池先生吩咐叔叔卸货，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

　　方齐云直视着她，“那是绿穗酒庄三年的白葡萄酒窖藏总量，价值三百多万人民币。”

　　“多少钱？”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三百多万……”

　　她惊诧得瞪大了美眸，“他疯了吗？”

　　“他就是疯了！”方齐云说这话的时候，竟然透着隐隐的狼狈，“小鱼，再没有人会为你这么做！他只为了抢出半个小时，就把那三百多万扔在了天上。”

　　她有点发懵，唯一的想法就是，她又没烧死，他这么做值得吗！

　　“小鱼，你现在知道他有多爱你了吧？”方齐云轻叹一声，“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了！”

　　方小鱼沉默着，无言以对。

　　门声响过，森少走了进来。

　　“冯老说你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口吻轻松。

　　“那，我们……”方齐云等候下一步指令。

　　“老地方吧！”

　　稍后，冯老用医疗中心的车子把他们送到了郊区，一家名为“翠微雅郡”的温泉酒店。

　　从酒店老总亲自招待的规模来看，森少是这里的VIP。

　　他们被安排在后院一个叫“寒烟小筑”的单独小院落内。

　　小院本是四面见方，一面安门砌墙，另外三面都是建筑，跟北京的四合院有相似之处。

　　不同的是，寒烟小筑的正房是徽派建筑，东厢房位置上是一溜回廊，上面架着飞檐木顶，下面红漆木围栏，挨着围栏连着一长排木椅，围廊外是一泓鱼池，里面饲养着大红锦鲤；西厢房位置有一大排两三米高的柏树，树后是一栋特别怪异的白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锁的房门。

　　大概是为了保护客人们的隐私，正房只有一层，周围也都没有两层以上的建筑。

　　所以，想站在高处窥视别处的动静，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说正房外表是古朴的风格，进到里面会发现，内饰却十分奢华。

　　小鱼住进了最大的那间卧房。

　　“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就回来了。”对她说完这句话，池禹森转身出门。

　　方齐云跟了出去，很不放心一晚没睡的森少，想劝他歇息一下再走。

　　“老爷子生死未卜，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冷冷地诘问。

　　“可是，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要如何应对二爷……”

　　“放心，他再歹毒，老宅也不可能是龙潭虎穴！”唇角噙着嘲讽意味，“能够算计得了我池禹森的人还没出生呢！”

　　“千万小心！”方齐云又叮嘱了一句。

　　“你照顾好她，别让她再出问题。冯老说，昨天她只是高烧导致的昏沉，给药退烧就没事了，所以并未做更详尽的检查。仔细观察着，一旦有什么不对劲，赶紧送到医疗中心。”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她。

　　方齐云点点头，“好！”

　　“另外，我问冯老是否知道爷爷生病的事，他只说一周前接到爷爷的电话，让他暂时不要去老宅给爷爷做身体检查。至于原因，爷爷没说，他也不好细问。”面现忧色。

　　“能不能是二爷逼迫老爷子打的这个电话……”那位二爷以前做过很多出格的事儿，难怪方齐云会这么想。

　　“等我去了就知道了！”他能保证，若二叔敢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会亲手废了这个不孝的池家子孙！

　　蓦地，方齐云又想起了一件事。

　　“森少，好像快到日子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池禹森愣了一下，“嗯，我知道。”

　　说罢，出了院子。

　　方齐云在原地站了一会，想到小鱼还一个人待着呢，赶紧回了屋子。

　　“叔叔，他去做什么了？”她斜倚在沙发上，脸色有点苍白，声音也弱弱的。

　　方齐云努了努嘴唇，“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呗！”她觉得叔叔这个人，有时候谨慎得要命，常常是一句话在嘴里嚼得没味儿了才吐出来。

　　“森少的爷爷，生病了……”

　　小鱼坐直了身子，“什么病？严重吗？”

　　“暂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森少得回老宅去看看。”

　　“老宅……”她低声念叨着，——原来他有家，那他为什么不带她回家去，而是要住在这种地方呢？

　　方齐云猜到了她的心思，“老宅是池家的祖屋，现在只有森少的爷爷住在那儿。”

　　“爷爷生病了，应该在医院吧……”说出疑惑。

　　方齐云想了想，“或许这些应该由森少自己来告诉你！”

　　他只是她名义上的叔叔，是无权把森少的事情都透露给她的。

　　“可你是我的叔叔啊！”她的想法很正常，做叔叔的应该把自己所知道的侄女婿的事情都告诉给侄女。

　　他无奈地笑了，“我这个叔叔，跟别的叔叔不太一样……”

　　她了然地点头。

　　但两个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却截然不同。

　　他想表达的是，自己不是真正的叔叔，所以要懂分寸。

　　她却认为，叔叔之所以言辞有所保留，是因为池禹森是个跋扈的人，会介意叔叔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齐云知道言多必失，就找了个借口回自己的房间待着。

　　他的卧房稍微小一点，跟大卧房之间连着一条走廊。

　　正房就只有这两间卧房，每个卧房内都有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

　　每次来这里，都是森少住那间大的，他住偏外面这间小的。

　　跟着熬了一个晚上，他却毫无睡意。

　　坐了会儿，他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通了，那头却没有出声。

　　“妈，您还好吗？”按惯例，他先开口。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儿啊，你好久没给妈妈打电话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听着苍老的声音，他的眼睛湿润了，“对不起，妈，没什么事，是我太忙了……”

　　“要么，别做了，好不好？”商量的口吻，还带着迟疑。

　　他的目光瞬间坚毅起来，“不可以！如果现在不做，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就白费了……”

　　“可是……，妈不希望你受伤害。只要你能平安健康，妈就比什么都高兴。”

　　“妈，我不能忘记您所受的冤屈，如果不为您讨回公道，我这辈子枉生为人！”眼里的水气全然散去，剩下的只有仇恨。

　　电话那头沉默了。

　　“妈，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咬了咬牙，“他们不好对付，但总归是在明处，总有软肋可捏！”

　　“可是儿啊，你都四十岁了，为了报仇，连人生大事都耽搁了，值得吗？”

　　“如果报不了仇，娶妻生子也不会快乐！”转而换上愉悦的口吻，“妈，其实，我已经有了钟意的女人……”

　　“哦？真的吗？人家姑娘也喜欢你吗？”

　　被这么一问，方齐云有点小沮丧，“暂时……，她可能还不太喜欢我，但之前对我很有好感。”

　　“儿啊，你要好好对人家！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

　　“嗯，知道了妈……”

　　“还有，不要惦记妈妈，别总打电话，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

　　“您放心……”

　　方齐云专心地聊着电话，不知道房门何时被打开，一双鞋子出现在门外。

　　就在他准备结束通话的时候，房门又被轻轻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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